园子温的美少女用改变社会
从“混账”到“快给我走人”到“别开玩笑了”,基本上所有骂人的话她都从头到尾听了好几遍,还曾被小黑屋进行深刻。
有这样的还有满岛光,当年拍戏时她也被骂得很惨,作为一个经验寥寥的新人,她无情地被吼:“完全感觉不到!丝毫没有!你能给我演出点的感觉吗?你的表演毫无生趣,再演一次!”
其实还有比她俩更惨的人,这个人的名字叫二阶堂富美,当时她作为新人演员和染谷将太主演《庸才》(2011),在一场情绪高度宣泄的戏中,二阶堂需要紧紧抓住染谷的衣领,一边流泪一边喊出台词,而导演就在一旁死死盯着器、传达。结果短短的一场戏,为了达到导演要求,拍了六小时之久,停拍后的二阶堂仍在一旁止不住地啜泣、涕泗横流。
这位虐遍了上述三位美少女的“”导演,就是被称为“鬼才诗人导演”的园子温——骨子里流淌着不羁的热血,作品中带有强烈的个人风格。他曾豪言:“我的电影不是以好坏来区分的,我的电影属于我自己,就是和别人的不一样!” 而这样一位不疯魔不成活的导演,在发掘新人方面却独具慧眼,有着极高的鉴赏力,三位白纸一般的新人女演员,在经过他的严苛后,演技都有了质的飞跃、从而名声大噪。
其结果是,多以天真烂漫形象示人的吉高由里子主演了过激线);演什么像什么的满岛光已通过《Woman》(2013)、《对不起青春》(2014)、《小豆豆》(2016)等多部日剧佳作赚取了无数眼泪、赢得了满堂喝彩;而94年出生的二阶堂富美,早已自如地游走在商业片与艺术片之间,她多次主演刻画男女的作品,如《我的男人》(2014)、《日本的天空下》(2015)、《蜜之哀伤》(2016),可塑性极强、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看着这三位如今在演艺界站稳了脚跟的美少女,我不禁思索:她们的成功和园子温有着多大的关系?新人时期性的表演,到底对她们今后的职业生涯,产生了多大的影响?被园子温提拔为荧幕女郎的她们,到底有何特别之处、能让园导刮目相看呢?
虽然三人与园子温合作时出演的作品不同,但当镜头对准她们时,总会出现两类常见的场景,一类是“脱戏”,另一类是“哭戏”,这其中隐含着园子温对当代女性和社会问题的深思。第一类“脱戏”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一丝不挂,而是让在剧情中“自然而然”地展现出一些女性特征,如《庸才》中的一幕,倾盆大雨中,身着学生的二阶堂被人推搡、滚向河岸,滚落时她露出了白色,此时镜头不仅捕捉了她“露”的过程,还转向了那个把她推下去的老头,只见他眼也不眨地看着她,而她爱慕的男生(染谷将太 饰)则在一旁。
这绝非愉快的一幕,男人们冷漠的反应,是男权社会轻视女性的一个缩影。通常在日本宣传一部影视作品时,若稍稍露了后背,便会用“大胆露出”来形容,如果在作品中展露,就会出现“只能靠脱来吸引眼球了”这类描述。这种充满着“男性目光”的评论让园子温不解,因为在他看来,演员在作品中表现自己是所在,而不是所谓“高雅”的博弈。而我们在园子温作品中见到的“脱戏”,可以说脱离了有目的性的挑逗,全部为剧情服务,这一点在《爱的》(2008)中得到了很好的印证。
在这部汇聚了各种元素的四小时“纯爱”中,满岛光的身体成为了承载少年(西岛隆弘 饰)爱欲的容器,片中多次出现了“风将她的裙摆吹起,她露出了甜美微笑”这一幕,可见,园子温显然是热衷于拍们“露”的,这是他作品里的一大符号,象征着男性,尤其是青春期少年的性憧憬及性幻想。在影片后半段,随着男主眼光的游移,导演也给了满岛光的裙底一个特写,这与《庸才》中对二阶堂的拍摄手法如出一辙,这种手法好比用取景框对女性“窥探”,其效果却又异于荒木经惟的“男性中心主义”摄影,比起荒木用摄像机对女性进行无声地“”,园子温的镜头则传达了这样的信息:性绝非“”的代名词,性(包括性,性别,)是女人重要的武器,可使人、、(参见《爱的》里优对洋子的感情变化)。
园子温对女性的塑造和解读,与保罗·范霍文的《女郎(Showgirls)》(1995)有几分相似,这是园子温十分欣赏的影片,讲述了舞女郎诺密在拉斯维加斯从无名小卒到闪耀巨星的“奋斗史”,当别人都说她是低贱的时,她吼着回道“我才不是”;当有男人想接近她时,她恶狠狠地说:“You can me when you love me”。这让我想起了《纪子的餐桌》中面对男同学的触碰,吉高连说了三次“住手”,以及《爱的》中通过打男人恨意的满岛光,这就是园子温想塑造的女性形象:坚强、、拥有追寻的天分、甚至有点“”,她们与传统日影中“、谦虚、奉献”的“大和抚子”型女性背道而驰。在园子温的影像诗中,少女是闭塞社会的器,她们的“裸露”是通往身份与生活的象征。
园子温镜头下的三位少女同诺密一样、有着看似的结局,即摆脱了原来的生活、找到了新的,只是在追寻的过程中,我们不仅看到了她们的酷,还看到了她们的哭。园子温所“钟意”的哭戏,常常是救赎和气息并存的,如《纪子的餐桌》中吉高抽泣着恳求家人停止互相,她哭道:“我们只是想避免痛苦,对吧?我们做回兔子,好吗?”这一场戏让她的身份从一个旁观者变成了家庭的救赎者,有承上启下的“”作用。同样的场景亦发生在《爱的》,沙滩上身着白裙的满岛光眼含热泪:“没有爱我什么都不是,没有爱我没有任何益处”,一段剖白为她增添了教般的“神性”。而《庸才》中的二阶堂更是奉献了她的泪腺,她经常声泪俱下、用强烈的感情与言语“”冷漠的男主,她的哭泣更像是在冰冷的现实。
园子温总拍少女哭,是因为他镜头下的女子皆活在扭曲的社会和家庭中,纵观每位女性,她们无一不活在刺骨的现实里,《庸才》中的自然灾害、《爱的》中的家暴和、《纪子的餐桌》中的病态社会,每一种都在不断她们追寻的身影。而这些少女,却拥有强大的力量和缜密的逻辑思维,她们对一切无所不知,却表现得为力。在追寻的途中,她们像是被现实不断的困兽,尽管园子温给予了她们看似的未来,我却不免想到后作《真实游戏》的最后一幕——少女(特林德尔·玲奈 饰)在一片白雪中拼命奔跑,但没人知道她到底能不能摆脱宿命的操控。而当有积极意义的“脱戏”与有消极意义的“哭戏”相撞,园子温完成了他对当代社会中少女形象的总结,即:她们是奔向未来的困兽。
戏里如此,戏外也值得深思。被称作“时代”的10年代盛产“个性派”,以上文所述的三位为代表,她们的活跃与强调“可爱即是”的“少女偶像”形成了两个完全对立的流派,前者承载着对新时代女性形象的追求,后者延续着男性一直以来的心理需求(温柔可爱的治愈系)。我们可以看到,当代个性派身上,迸发出了更多对事业的野心和,就像园子温所说,“一位真正意义上的好,不是外表上的可爱,而是在观影的过程中被人逐渐发现她的美,影片结束之时,观众会对她深深着迷,这种美是能发挥出人格魅力的力量。如果能撇开女性外表、用内在美来评判个人,那整个社会就会大大改变”(节选自园子温著书《獣でなぜ悪い》)。
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像园子温这样敢于大胆启用新人演员的导演,如今却越来越少。毕竟为了票房,许多影片都会选用已有一定经验和号召力的担当主演,能像满岛光、二阶堂富美、吉高由里子这样,新人时期被导演发掘、往后进行了多次合作、并成为了亦师亦友,在如今的日本演艺界,实属难得的佳话了。
时间回到《纪子的餐桌》(2005)试镜,吉高穿着从学校赶来仍不幸迟到了,她吐吐舌头说了句抱歉。尔后被问到将来的梦想,她无忧无虑地笑着说,“想在综艺节目里被从人从头顶上浇满满一桶水,然后「啊」地喊出来。”
园子温看着吉高,心想这个人真是又没气场又傻气,然而除此之外,他还是感受到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