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建散文诗八家——奔跑的岩石 ▏陈海容
:陈海容,福建省作家协会会员,漳州市作家协会理事。参加第17届全国散文诗笔会。作品散见《星星·散文诗》《散文诗》《散文诗世界》《福建文学》《山东文学》《福建乡土》《厦门文学》等刊物,入选《2001中国年度最佳散文诗》《中国当代诗库2007年卷》《中国百年诗人新诗精选》《闽派诗歌——散文诗卷》《2017年中国散文诗年选(花城出版社)》等选本,部分作品被选入中学作文指导题库。
内容简介:本书以散文诗创作为径,由内心及外进行的一次心灵之旅。作者潜入生活的深处,根植于吟咏状物,以散文诗的利刃,以思辩的洞见,探索世界的本源,以砺砥的要求,将生活之悲欣抑而后发,并从灵魂深处发出的呐喊和呓语。本书拟分三辑:暗影呓语、光阴回溯、奔忙梦役。从《流泪的水果》到《时光在枯萎》,从《齐物论》到《奔跑的岩石》,甚至只是《一些微小如芒的记忆》,作者带着些许禅的了悟,以微渺的心力探索世界,并直指终极的人生意义。这样的探索,化为一章章散文诗,解构着整个世界,并留下自己的脚印,即使是蹒跚的脚步。
陈海容是福建散文诗园地里一位默默耕耘的新人。以前读他的作品不多,这次林登豪先生将他的一组散文诗举荐给我,读过之后,颇觉其散文诗的起点较高,遣词造句、寄情寓理、立意谋篇均有不俗的表现。因我没有读到他更多的作品,也未知他对散文诗的一些看法与观点,不敢妄说其整体的创作个性与特点,但就《奔跑的岩石》、《一条流在天空的河》等几章散文诗来看,我认为,他的散文诗还是注意到了,要通过象征性的意象潜入心灵的深层去探寻生命的意义,而不是简单的作浮泛的抒情与轻浅的比附,这对于一个有志于散文诗创作的诗人而言是难能可贵的,至少他在追求诗美的同时,可以规避思想深度的不足,而向着我们向来所看重的“意义的写作”,付出自己扎实而辛勤的努力。
一定是还有许多潜藏在心底的秘密需要诗意地言说,诗人陈海容想一次次地找到,那些能够赋予他自己思想、感情与性格的“原型意象”。在文艺心理学家荣格看来,“原型”在某种意义上与“原始意象”相同,创造性幻想引发原始意象,原始意象又赋予创造性幻想以新的能力;艺术创作的原动力来自于“集体无意识”,艺术家的创作是一种原始意象被被激活的表征。“每一个原始意象中都有着人类和人类命运的一块碎片,都有着在我们祖先的历史中重复了无数次的欢乐和悲哀的,并且总的说来始终遵循着同样的线。它就像心理中的一道深深开凿过的河床,生命之流在这条河床中突然奔涌成一条大江,而不是像先前那样在宽阔然而清浅的溪流中向前漫淌。”(《荣格文集》,第15卷,81页,,出版社1997年版),由是观之,陈海容散文诗所引发的原始意象,不是“清浅的溪流”,而恰如荣格所说的“生命之流在这条河床中突然奔涌成一条大江”--“一条流在天空的河流,它放弃了唇齿相依的河床,放弃了江河湖海的,它渴望流向那淡远而发蓝的天空,渴望成为那蓝色天空的装饰。/一条河流要流向天空,需要迈出多大的步伐才能腾空而起?需要付出多少努力才能在天空飞翔?一条河流的内心,又揣着多少梦想和渴求?揣着多少的勇气和力量大地的引力?/一条内心充满力量的河流,它化为腾腾的水汽离开大地,在纵身一跃奔向天空时,了水的形体,彻底地解放了自己,以另一种方式在天空奔流。/一条奔流在天空的河,它已经高于地面,高于我们存在的生活。它如高空中的飞鸟俯视大地,高到可以俯视地上的河流,高到人们必须用仰视的方式才能看见。/一条奔流在天空的河,它成了云的河。在俯视大地时,它或许想念着大地,,于是它的内心慢慢凝结出晶莹剔透的液体。/有一天它奔累了,便化为雨滴,重返游历。在汽化和凝聚的互换之间,河流依然奔流。/在天空与大地,这是它应有的归宿。”(《一条流在天空的河》),“河流”这个原始意象,来源于人类祖先重复了无数次的同一类型的经验,也是一个被诗人和作家写滥了的题材,它们的确是“同一类型的无数经验的心理残迹”,但陈海容散文诗写到的“河流”,却是“一条流在天空的河”,这就与前人或他人所写的河流有所不同。
我想,诗人创造性想象的源泉并非在他个人的无意识中发现,或许只能在荣格所说的那种原始的无意识的中发现,原始意象只是一种形象而已,它在本质上或是一种形象,因而,陈海容先生把这条奔流在天空的河、这条腾空而起的“云的河”,这条“既高于地面”又“高于我们存在的生活”的河,这条在心灵深处积淀的河,更多地依赖于无意识的幻想活动,诚如诗人所写的,“一条河流的内心,又揣着多少梦想和渴求?揣着多少的勇气和力量大地的引力?”因为有了“梦想和渴求”、有了“勇气和力量”--原始意象是一种巨大的决定性力量——这条带着神迹奔涌的河,蓦然于诗者的与作家的中,“当一定强度的情感推动创造性幻想得到时,原始情景得到瞬间重构,原始意象也便得到瞬间的再现。”(程孟辉:《美学文艺学论稿》,第546页,商务印书馆2007年版),于是乎诗人写到的这条河流竟“”般的实现了瞬间“重构”,河流的内心,亦慢慢凝结出晶莹剔透的液体——它“化为雨滴,重返游历。在汽化和凝聚的互换之间,河流依然奔流。”原来,天上的银河或经由“雨滴”幻变的河,与其说是“汽化和凝聚的互换”,不如说是被重新,被彻底解放,所以诗人在结尾写的那一句“在天空与大地,这是它应有的归宿”,一下子便水到渠成地点明了题旨,使潜藏于诗灵深处的思想、意识与“的”意志都有了神性的寄托、的皈依与诗性的归宿。这真是一条有生命、有感情、有神性的河流啊!
“都行走在光阴的轨道里,交错聚离在瞬息之间。/ 快乐的和伤感仿佛也有自己运行的轨道”、“各个陌生的事物却有怪诞的熟悉感,一切未发生的现象仿佛早已经历过”、“我虚构了那些已不存在的事物,渐渐虚拟形成,补缀了接近完整的世界,用以安慰我和像我这样怀旧的人。”(《都行走在光阴的轨道里》),“用鲜血的盛开和凋零。”(《齐物论》)——陈海容的散文诗,便是这样的追循岁月的轨迹,他将笔触一回回地伸向,并在那些快乐的和伤感的、熟悉的或陌生的、存在的或虚拟的、盛开的或凋零的身上,用心灵上的视觉凝神观照,或神与物游,或托物寄意,或物我同一,去尽情地抒写或生动地展现他的“齐物论”。他的“原型意象”也岂止是“河流”!一块石头、一阵风、一本书、一道微光,这些一个个耳熟能详又不可穷尽的艺术符号,都纷纷凝聚或流动在他的诗行中,吹拂着作者的一缕情丝,代表着深邃的取向,于“心灵的对象化”与“对象化的心灵”之间起承转合,于“物性”与“人性对位”中腾挪迁移,最大限度地实现了诗人人格的“外化”。即便是一掠而过的风,都成了过眼云烟,或者“一些细微的生命生生灭灭,生发你在望眼看之时,已成刍狗”,抑或是“一重一重的风干慢慢掩埋往事,将物事风干成尘土”(《风干》),诗人也,这些时过境迁的“物事”,必定会带有风的某些特性和味道,因为它们曾经存在过,人与物之间,实乃情未了、情难了、情何了,这或许就是由客观而主观、化主观为客观的一种情结。
恕我孤陋寡闻,就我有限的阅读视阈,我认为,最能代表陈海容散文诗创作成就的,当属这章《奔跑的岩石》。石头,亦是被无数诗人写得较多的物体,但它虽看起来静穆、粗粝、冷寂、无情甚至衰变,却因为陈海容的打磨、灵魂淬炼与生命砥砺,忽然就有了人的感觉、与强烈的动感。诗人在第一节这样写道:“所有的岩石都沉默不语,我知道它们以坚硬的方式凝聚力量”、“即使埋在泥层里,亦不屑与泥沙为伍,它们保持冲向天空的姿势”、“一块岩石决计不会模仿另一块岩石,它们裸裎自己,包括奔跑的模样,包括灼热的内心。/一块岩石决计不会算计另一块岩石,它们无所不容,即使互相交织在一起,即使日子过得再苦。/一群岩石向我奔来。在我看向它时,那些嶙峋的棱角有着看穿的锐利,它们投来硬而冷的目光,刺进我的皮肤。”在这里,诗人运用的主要手法是象征,人的个性、品格、生命和价值是石头丰富的象征意义,真可谓一切景语皆情语,一切物性皆人性,诗人以石头的禀性写人的,使这章散文诗蓦然变得意味深长、隽永深邃;诗人通过歌咏石头,把它所出来的沉默、坚韧、、包容、硬朗和披坚执锐的个性人格化,表现了人的主题和生命的象征意蕴。接着诗人在第二节写石头的“奔跑”:“凝固的形体并不能岩石奔腾铿锵的步伐,凝固的岩石也在奔跑,它们着奔跑,呐喊着奔跑,迸裂的奔跑,哭泣着奔跑,挣扎着奔跑,凝固着奔跑。”诗人用六个排比短句,铿锵而有气势与力度,我仿佛看见了石头“、呐喊、迸裂、哭泣、挣扎、凝固”的与多元复杂的表情,一下子便被灌注了无限的生气与艺术气韵所,原来石头也与人一样,既有奔突岩浆时地壳的与风雨扑打中生活的重力,更有澎湃的、炽热的内心与顽强的斗志。有道是,最高的艺术是哲学,诗人用艺术的魔力使一块奔跑的石头,辐射出多层次的诗美光采,既有外在的质感也有内在的情感分量与思想重量。最后一节,诗人从石头凿打出的光与热、电与火的世界中,引发了内心的“灼烧”与“喷薄”——“或许,只有奔跑的人才能看到奔跑的岩石,只有终日和岩石为伍的人才知道岩石内心潜藏着炽热的火焰。”诗人把客观之物——石头,同主观之情——我心,融化为一体,取象寄意,及物成咏,读者尽可以从各自的人生体验中去联想、去、去,从而积聚起一种巨大的动能,焕发出思想熠熠的光泽。
我在想,陈海容之所以取得了如此骄人的成绩,盖因与其勤于阅世观物、乐于读书思考息息相关吧?“我的书已经跳脱纸张的,它以其空白洁净和轻盈无物,书写上一行行文字,承载着历史的厚重与沧桑。光阴穿梭,它和文字一起载悲载欣。深夜或无人时,我知道这些散乱的书和翻开的书也在思考,我和书们都怀揣着梦想和孤独,彼此才宜于当可以说话的朋友罢!”(《我要和书说话》),当界太吵,周遭亦过于浮躁,而海容却能甘于寂寞孤独,唯求六根,与春花秋月促膝谈心,与文学经典称兄道弟,而在人生的各个场景,或有某种惊喜的发现,这种发现带给他的,必然是繁杂市廛的跳脱,是更为深广的思索,是诗美境界的蕴藉,是整个心灵悠长的震颤!陈海容,好样的!
(作者简介:崔国发,中国作协会员,中国散文诗研究会理事,中国散文诗作家协会副,安徽省作协散文诗创作委员会副主任。)
在,大水无波,岁月无痕,生命的往来无可预知;在,谁能截取不可查证的前世记忆;在,无法自证来处,一幕幕荒诞剧上演,存在成为存在者最难以思量的事情。
生与死的距离,或仅是从一个端点抵达另一个端点之线段,或是从一个维度跃向另一个维度。
只活在传说中,供仰望。举起承满美酒的金瓯,衪们不在。只是某个遗弃之地,我们举起手中的杯子,而这杯子只承接悲苦的眼泪。
众药之引穿梭于生命的更迭往返,我们不知自己的命运。宿怨太多,各自相沸,各不消融。熊熊大火,皆病,解药隐于内心,却没有药引以供拔除。
众香来自大自然最美好的馈赠,来自的植物和动物,来自伤口与分泌物的沉淀,来自内心的层层砍伐。是的,最香的物质都来自深伐的伤口和的。是的,如果人类需要,什么都可以给予,连的躯壳也可以舍予。唯有如此,那的躯壳才能焕发出最深沉的香!
我愿为香君,我愿为香奴,众香源于身与心,用自身燃起的微香开始颓败的。
往前方的道皆暗无光线,你独自一人行走。夜深,打捞一枚玄色的陶罐,你在夜色中打捞另一枚自己。
脱离颜色之物,它的载体是物质?是能量?或是无垠的时间?生命的时空,也成就时空的生命。
这些离开时间的人,放弃虚幻无依的一生,或是放弃瞬间即逝的,或是放弃一个醒不过来的梦?
我们注定要躲开由外而来的,以色为身,寻找自己身体以内的微光,寻找向长的根,寻找方向,寻找。最终我们要把身体,归还山河。
或者说,生活是绞索架上的互相绷紧的身体,经常要扭曲自己的一部分,或是脊梁,身体的一部分;或是,内心的一部分。扭曲太久了,让人无法区分谁是谁非,谁是外来或是原本的。
夜深人静时,仍有哗哗的脚步声、吵闹声从大脑流过、流过、流过、流过。我是一个病入膏肓的读书人,深入一个个伪命题。我尝试扭曲自己的思
有时,内心会生出尖锐的刺,无法折断,这些不肯的刺,先刺伤别人,再刺痛自己。
有时,的心不知不觉生出茧,囿于之眼。是啊,生活如此难于自顾,何以以茧包裹内心的人?
与茧和刺相呼应的是,有人惯于:这是一个伟大的也是渺小的时代,这是一个天堂的也是的时代。
我们同时从内心长出刺和茧,以内心的刺挑开厚重的茧,恰看到这个闷厚的世界。
在悠闲的时光里我会找一些无用的事情做,生命多么难以把握,以免失去我自己的药引。
张开的网在天空,有触网的鸟儿;张开的网沉入水底,有触网的鱼儿。在我们的世界里张开网,各自戗害吧!
我费尽心力编织一张大网,我的网是由泪水和皱纹的经纬编成的。我张开心网,不为捕获,只为舒展胸襟。
必有不愿张开心网的人,必有视他人之网若无见的人,必有却难于脱网的人。
岁寒。菊凋草枯,一年一年的生机被时光掠走,的浪潮拍在的岸上,它们将生机深入地底,隐藏在根部。
一个梦游离于另一个梦,另一个梦又逃逸于前一个梦。梦也是我渴望的另一种生活,跳脱而。
(原载《散文诗》2017年第12期上半月第17届全国散文诗笔会专刊)返回搜狐,查看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