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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晃:我一直假设自己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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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19-03-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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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洪晃有着“名门痞女”的标签, 但在她复杂身世与口无遮拦之外, 有着对的疏离, 对名利的反思, 对的, 对虚假与不公的

  “小时候和我妈妈一起出去,碰到熟人都会问:‘这你女儿啊,章含之?’我妈说‘是’。大人会说:‘哟,长得真没你好看,一点不像。’之后妈妈也从来没跟我说,这些人不对,我挺好看的。我就当然认为自己长得很丑。”

  刘索拉说,“洪晃虽是做设计、服装的,但她并不注意穿衣服,她的着衣风格杂乱无章,有时是式的混不吝;有时是美国式的大汗衫加运动装;有时也穿些欧洲人喜欢的异国情调中式小衫;有时突然穿上的欧洲时装,居然有了些颓废气;最糟的是她的女商人形象,把自己装在套装里,好像吃错了药,得了痴呆症。”

  被洪晃称为“所有时尚女编辑的性幻想对象”的陈丹青,这样描述他初见的80年代的洪晃:时人称“妞”,细高个儿,穿着一个很紧的牛仔裤,叼根坤烟,开口“你丫、你丫”的,一副很没样子的样子,在电影院门口等凯歌。

  “他们有这样一帮人,就是文艺子弟,他们自己也是文艺,跑到纽约去。我在结束到上学,就开始接触这批其实挺洋派的一群人。”

  她不认为自己叛逆。“我其实一点都不叛逆。这辈子没玩过摇滚,没写过诗歌,不爱喝酒,大学毕业后,再也没抽过,更不要说别的。我只不过很直接。”比如她谈到性问题时说:

  “作为《》作者的后人,我们真该感到难为情。我们的祖先那么有性想象力和创意,我们今天都对着一个小电脑银屏,瞎搜索震动的车。居然连人当代玩剩下来的性游戏,在我们这里也足以成为大家关注的新闻。这要不是开历史倒车,还是什么?所以,希望大家重视振兴中华的所有优秀传统!”

  她口无遮拦:“我不知道你有没有看《非诚勿扰》这部电影,我都呆了,这不就是一百分钟的广告嘛……”毫不留情地挖苦冯小刚,“原则上我是不会去看他的影片的”。又说张艺谋的《三枪》是一部“下贱”的作品,而赵本山春晚的小品成了拿穷人取乐的“笑贫不笑娼”的之作。她有一次还无意地说,韩寒是“凹造型”的人,即常注重自己的形象的人。“我可不敢讥讽韩寒。那比讥讽惨多了。”

  在大行中庸之道的中国,洪晃的言辞往往显得很“痞”,用好一点的形容词,就是“率真”、“幽默”。有时候,拿别人和自己开涮的洪晃是比周立波有趣,比小沈阳高雅,又比郭德纲平添了不少时尚的。

  刘索拉说:“她怎么没去演喜剧?!……洪晃喜欢拿她的私生活当笑料。”但是一个转折,原来她心里却是一个细腻和重感情的人。“毅然抛弃或选择一种感情方式或一个感情对象,毫不以社会意义为标准,比很多人要固执得多。”

  她是一个聪明女人。“善良、强烈的好奇心、毫无竞争能力,兴趣和脾气都变化无常,幽默。”

  “我是个实在人,在这种‘假天下’里活着,让我深深感到,从肚脐眼里渴望真东西。”“我们的在于我们真的特别希望看到活得比我们好的人活。”“不渝并不比睡5个男人更。”

  “我的外祖父有3个老婆……第二个老婆是我的外婆,带我长大,但是好像原来是青楼里的,我妈妈是抱来的……我爸爸的爸爸有两个老婆……我爸爸和我妈妈在我9岁那年分开了,我妈妈后来的丈夫是中国前长,我爸爸后来的老婆是个大美妞演员……对了,我妈妈的亲生母亲原来是上海的交际花,外号叫‘康克林西施’,我妈妈是私生女……我12岁就被送到美国来了,16岁被送回去,因为我妈和她的丈夫下台了,被办了……就是被了。”

  她对记者说,“作为一个经常被标为的人,我对中国体制内的文化很生疏,甚至很幼稚。我一直不愿意承认在我们生活中的主导作用,我一直假设我是的。”

  洪晃的外公章士钊曾是1918年南北和谈的南方代表,1920年找到章士钊寻求资助,章士钊当即以两万元巨款相赠,毛因此开展了湖南运动。1949年,他受中国之邀参加开国大典,出席政协第一届全体会议,从此定居。建国后,任中央文史研究馆副馆长。

  1961年,也就是洪晃出生那年,中国正处于“三年自然灾害”,国穷民困。用自己的稿费,以“还钱还利”为名,每年正月初二送两千元给章士钊,以解其困,送满10年。按照当时中国职工平均工资几十块的标准,这是一笔巨款。

  章含之是章士钊的养女,1935年生于上海,22岁时与洪晃的生父洪君彦结婚。她曾就读于外国语学院,研究生毕业后留校任教,因父亲和有着几十年的朋友关系,28岁时成了的英文老师,并于1971年由亲自到工作,他说:“中国需要女外交家,我看你就可以,能说能写,还很有勇气。”两年后在的劝说下与洪君彦离婚,与当时的长乔冠华第二次组建了家庭,开始了她此后的一系列生涯。当时乔冠华60岁,章含之38岁,洪晃12岁。

  在70年代的外交界,“末代名媛”章含之成为名噪一时的中国外交界“五朵金花”之一。“我妈妈不是一个家,她一直是一个资产阶级的大小姐。她对出人头地感兴趣,而在那个年代,出人头地就是。没有别的途径。我妈妈对不热衷,但是她喜欢给她带来的感觉。”

  作曲家陈钢这样评价章含之:“她是标准的上海女人,就像《花样年华》里的房东太太。她打扮入时但很有分寸,熟谙国际事务,操一口纯正腔英语,但同时又是性情中人。”沙叶新说,“她是个令人难忘的生动的朋友,也是个真正的。”

  洪晃的生父洪君彦是一名经济学教授,在大学经济系任教近40年,曾是北大美国问题研究中心副主任。1993年退休,现定居。洪君彦与洪晃的母亲章含之相识于1949年的圣诞舞会,当时他还只是燕京大学的一名学生,而章含之只有14岁,两人恋爱8年后成婚,4年后生下女儿洪晃。1966年,洪君彦受到“”冲击。当时洪晃一家在史家胡同51号的住所,遭受的唯一一次抄家就是因洪君彦而起。1973年,他与章含之离婚。关于这段感情的变故与最终,洪君彦在自己的文章中曾著文探究,对与章当年的离婚表达了不同的意见,《》曾发表他的文章《不堪回首——我和章含之离婚前后》,文中描绘了他在时期遭受的,指出章在此后对自己并没有任何关心和帮助,并曾与其他人交往。但在文章登到一半时在女儿洪晃的要求下撤稿。

  至于洪晃的继父乔冠华,人称“乔老爷”,第十届,1974至1976年间任中国部长,曾在中国外交界叱咤风云。“我觉得乔冠华当官的时候是一个很纠结的知识,不当官的时候,是一个纠结的宦官。总而言之,挺纠结的一个人。”

  我们问她是否能客观评价自己的亲人。洪晃直言不讳地说,“我不能客观地在公开场合评价我的亲人。私底下我是有自己观点的,但并不一定与观点吻合。”

  “身世不是羁绊,是个话柄。总是被人提起。我不回避,但是有点乏味。这不是我能选择,我是受益者,也是者,有利有弊。50/50吧。在中国,任何年代,名门都和平民不一样,因为我们并不接受所谓普世价值观,我们不相信平等,所以名门是所有,我生下来机遇、社会关系、成功概率就比普通老百姓高不知道多少倍。”

  市史家胡同51号是洪晃的出生地,那是一个三进院的四合院,洪晃的外公章士钊80岁生日那天,总理来探望他,特别送给他住的。院子门口的一棵海棠树,是洪晃出生那天特别种的。

  当时百姓的食物,花生之类都是限量的,而洪晃一家就在四合院里自己种,全家人一起种一起收,收的时候洪晃就蹲在地上剥,喜笑颜开的一家人。夏天院子里还有个“冰箱”,不是现在插电的,而是两块真的大冰坨,吃不掉的饭菜就放在里面。

  在洪晃的记忆里,由于外公“人士”的身份,经常会有一些很“另类”的人到家里拜访。让她印象深的,有老上海的女明星、刚刚留学归来的摩登女郎等等。她们在小院里换上时髦洋气的衣裙,地打扮,谈笑唱歌。

  1970年,洪晃的外婆去世了,9岁的她被送到外国语学院附属学院寄宿。报到第一天,就因为她的褥子比其他同学厚,还带了一个洗的盆,被老师为“腐化”。她也因为这些被其他人当成异类,当时她开始觉得优越感是一种耻辱,越化越好,开始贬低物质,所以特别恨家里给的东西。之举不断,例如当时星期六放假,中午回家,她会在学校多打一份熬白菜带回去,不吃家里的饭,还把脸盆摔坏了,故意看上去破破烂烂的。

  1973年5月,父亲洪君彦带她出去玩,告诉她父母离婚了。父女两人一起坐公共汽车,332换11到灯市东口。临别的时候洪君彦说不能再送她了,让她自己回去,可是又不放心她一个人过马,就又和她一起过了马才走。回到家,章含之怕她心情不好,带她去看杂技,结果她看着杂技团的表演,“忽然就哭了”。洪晃当时觉得离婚特别恐怖,害怕自己特殊,特别想当主流,和其他小朋友一样。洪君彦告诉她,“应该走你自己的道”。

  自乔冠华退休后,史家胡同51号就没有给过暖气。1983年“乔老爷”去世后,房子就再没有部门来维修了,从1985年开始,章含之就每年找人自己修。2008年1月,章含之去世,还没过正月十五,就开始来要房了。

  “史家胡同51号是当年送给我外公章士钊的,但是送的是居住权,没有送产权,因为没有给房产证。我外公也没有要。外公过世后,乔冠华搬进史家胡同51号。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个房产归属于了。根据出示的产权证,似乎是1990年。”

  其实章含之的时候,就想过很久这套房子怎么办,她们那代人其实对财产的概念很弱,但是为了洪晃,章含之提出过做一个章士钊故居。然后层层打报告,提申请,“求爷爷告奶奶,所有的部门和人都可以给你脸看,可以给你风凉话。”章含之当时七十多了,洪晃觉得她真的没有必要为了自己去受这个气。

  谈到目前的“强拆”,她说:“恐怖!毫无人性!‘强拆’反映出一个弱者的文化,一个不公平的社会。”

  “只记得告诉我们出国的目的是为了思想,支援世界。这使我们28个孩子立刻感到我们像二战时空投到敌区的先遣部队。临走之前,我们一起来到只给做衣服的红都服装店。28个孩子挑的都是一模一样的料子,全是蓝的、灰的、黑的,每人做了一模一样的衣服。为的是将来我们分手到了美洲、欧洲资本主义大本营,也会想到在另外一个遥远的战壕里,有一个小战友,穿着一样的衣服,代表中国儿童正为解放世界上三分之二生活在中的人民而奋斗。”

  “一进学校我们就呆了,这美国人怎么这样!所有学生都穿破破烂烂的蓝色劳动布裤子(后来才知道这叫牛仔裤),在膝盖那儿还有两个大窟窿。老师比学生还糟糕,嘻嘻哈哈,成何体统!”

  “最的是所谓典礼上,就只有一个披头散发的男人,拿着个破吉他、破口琴,没音没调,既不说话也不是唱歌,在台上大声哼唧了10分钟,的美国孩子跟见到毛他老人家似的那么激动,后来才知道这人叫鲍勃·迪伦。他女儿是我同班同学。”

  洪晃是美国瓦瑟大学84届毕业生,“瓦瑟大学坐落在纽约州北部,一片萧条,除了快餐,连个像样的餐馆都没有。而希腊船王的后代经常开着敞篷奔驰在镇子附近飙车。我们学校40%的男生里面有一半是同性恋,瓦瑟大学是美国惟一一个没有橄榄球队的大学。”

  洪晃第一任丈夫Andrew是美国的一位工程师。1983年乔冠华去世,洪晃要回国参加会,担心自己回国后去不了美国,匆匆和Andrew结婚,那时她大学尚未毕业。从回来的上给章含之打电话,告诉她别担心了,自己结婚了,马上就能回去了。电话那边的章含之惟有沉默。

  1985年,洪晃回国后成为西德某金属公司的首代,据说她的月薪高达7000美元,而当时中国大部分城市居民的平均月收入不过70元人民币。

  “大部分时间,我在甘维珍公司上班,陪老外见官员,当翻译。不是像大家想象的文艺女青年很浪漫的生活。我其实是中国第一批白领,基本上在刘索拉等文化青年正轰轰烈烈地掀起中国20世纪文化复兴的时候,我在倒卖整船整船的氧化铝。之后我遇到了陈凯歌。”

  “我第一次知道陈凯歌这个人,是看完《黄土地》,的的确确常震撼,完全像一首诗。”

  “那时就是觉得搞艺术的人太了、太伟大了,是多么的东西。因为年轻,才26岁,挣了点儿钱,觉得生活,死活要跟艺术沾点边。”

  那时陈凯歌去拍《孩子王》,洪晃与前任丈夫Andrew还去外景地探班。“我曾经有过一张照片,是陈凯歌跟Andrew一块儿在《孩子王》的外景地搭着肩膀照的,特亲热。回来之后,我和Andrew就吵翻了,然后Andrew就走了。”

  1989年,洪晃和陈凯歌在纽约市政厅登记结婚。陈凯歌分别与倪萍、陈红传出过绯闻。就在陈凯歌1993年因《霸王别姬》踏上红地毯之前,“他看着我难受,我看着他也难受,既然这样那就别在一块儿过了。”

  1993年,洪晃有了第三任丈夫法国人彭塞,法国驻中国的工作人员,也是洪晃在文化方面的启蒙老师。但文化背景的不同让她仍然重蹈第一次婚姻覆辙。

  “我对藕断丝连特别好奇,因为我每次都断得毫无联系。”“在感情上非常简单,合得来就在一起,合不来就散。这方面我从来不勉强自己,也不勉强别人。”

  目前洪晃和室内设计师杨小平生活在一起。她曾在博客上贴出男友为她做的面条。“他真的给了我一个特别完美的生活。这种融洽,我这一辈子头一次享受,觉得特别难舍难分。”

  “非婚姻状态不是我俩有意的,是很多奇怪的事件决定的。我们不是一个的男女关系,还是很典型的一夫一妻制。在我这年龄、处境,的代价太大,所以,根本不往那里想。”

  “我需要男人,但不依赖他们。”又说,“其实中国最幸福的女人是剩女,她们掌握自己的时间,可以和自己有感觉的异性或同性过夜,她们经济,如果父母健康,几乎毫无牵挂。”

  2006年洪晃领养了一个女孩平平。“她改变了我的生活方式。我越来越‘宅’了。”

  “我溺爱我闺女。我和她很亲,她6岁,会说一些让你心里发酸的话,比如‘妈妈你减肥吧,这样你能活得很长,我不想你走。’我想让平平有个自然的童年,高兴的。这当然与我的童年有关,我不想让平平对家庭背景、名利太。”

  人物周刊:你认为是一个名利场吗?你作为投资人,一个职业经理人,是如何经营的?

  我不是一个好的商人,因为我不认同追求最大利益是我工作的目标,我需要知道我所做的事情是有意义的,是对社会发展有正面效益的。我希望我找的人都分享我对中国原创的热情,我需要有严谨的管理能力的人。我现在的管理不太健全,即兴多于计划,感性多于,我在尽量纠正。我很难把自己归类于文化人,也很难归类于商人。二者之间,我游离的空间很大,我喜欢这个空间。

  洪晃:中国没有时尚行业,只有制造行业。时尚的核心是设计,而我们远离其核心,我们甚至没有接触核心的通。我们只能跟他们敷衍一下,鸡尾酒一下。所以只能二次消化国外的信息。也有既又胆大的敢发表评论,但是基本上属于狗屁不通。

  我们这些所谓时尚刊物的人,一年都见不到一次时尚的核心人物,真的,谁记得上一次一个中国记者和Miuccia Prada单独谈线FW巴黎时装周的时候,有人和Karl Lagerfeld吃过晚饭?

  洪晃:中国设计的未来在于找到一种新的价值观念,一种表达这个价值观念的审美系统,一个反映这个审美系统的生活方式,一个认可这个生活方式的市场。

  时尚的话语权不在东方,在,在巴黎、米兰、纽约。我们消费的是的时尚,享受的是的时尚方式,认同的是的生活方式。中国是个很神奇的地方,我们的很强大,如果重视原创,原创就会起来,我们并不是没有能力创作。这些比我小20岁的设计师通过他们的作品,表现出了一个全新的中国概念,和我的中国经历完全不一样的一代人在中国长大了。他们更新,更好,更中国,更今天。

  洪晃:一个半岛的下午茶——茶壶很小,有托盘,茶壶柄上有个小手垫,怕你烫手。旁边有一个小圆银盘,有个茶漏,旁边还有一大壶热开水,套着棉套,怕水凉了。这套细节很有意思,规范了你的行为——你要先把茶漏放在茶杯上,然后拿起茶壶倒茶。当杯子快满的时候,停,再把茶漏放回小圆银盘。这套动作让你理解英国人,理解简·奥斯汀。想象如果与你共享下午茶的是你心目中的男人,你真的可以很缓慢地做这一套动作,给你自己更多的时间去答复他的问题。这跟倒杯可乐太不一样了。我喜欢细节,但是并不沉溺于某类艺术,现实生活对我很重要。我相信活得艺术比艺术本身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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