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雅小说中的描写:只是表层包装它为社会辩论搭建了舞台
当虚构的性关系跨越阶级界限时,它们如何反映更广泛的社会规则?埃丽卡·维克森比较了新旧两种高雅文学的例子。
根据《查泰莱夫人的情人》改编的电影剧照(1981),由西尔维娅·克里斯特尔和尼古拉斯·克莱出演 图片来源:Rex
D.H.劳伦斯著名的惊人之作《查泰莱夫人的情人》首版发行距今已有90多年,从那以后时代必然发生了变化。如今,充满、婚外情和女性快感的故事已不再被贴上“”的标签。莎莉·鲁尼的《普通人》斩获了2018年科斯塔文学新作,这部小说重新探索了《查泰莱夫人的情人》中的许多问题和表层故事结构。它们共同提出了一个问题:故事能告诉我们关于社会的哪些内容?
《普通人》基本上是个浪漫爱情故事,但是这种浪漫跨越了阶级界限。鲁尼被称作“Snapchat时代的塞林格”。但《普通人》的情节更像一部21世纪的《查泰莱夫人的情人》:一个富有的女人和一个贫穷的男人处于热烈的性关系中,这个男人被置于某种奴性关系下。而且,和《查泰莱夫人的情人》一样,这个男人表现得思虑周到、智慧而有教养。这是一场灵肉的相会。爱情故事允许逃避现实,这个阶级故事却反映了紧缩时代的许多侧面,既有小说的背景地的,也有英国的。
劳伦斯的作品因其震撼的价值观在当时声名狼藉。它于1928年首次在意大利出版,并于1960年在英国以未经审查的版本正式出版。其出版商企鹅图书公司由于出版物法案而被起诉。这是一个避孕药、性解放、女权主义即将到来的时代,然而小说中对的细致描写仍然引起了。因为其辩词证明了劳伦斯作品的文学价值,企鹅图书公司被判无罪,此举将该书从“物”提升为“艺术品”。但是这二者的区别是什么?《普通人》和《查泰莱夫人的情人》与《五十度灰》(该书也是关于“违反”阶级界限)相去甚远。但这是为什么呢?
它们有风格、结构,实际上是一个摄住我们、推着我们向前的故事。并且无论是《查泰莱夫人的情人》,还是《普通人》,它们都不是那种真正让我们耽溺其中的作品。鲁尼的第一本书《与朋友们的对话》中具有更多悬念。它讲述了一段婚外情的故事,所以关于这段婚外情是否会被发现,他会不会离开他的妻子,她会不会为这段关系而斗争,以及诸如此类的猜测,会产生更多的紧张感。在《普通人》中,康奈尔在中学时担心的是他的朋友会怎么评价他与玛丽安的关系,玛丽安既富有又冷漠,被认为是“令人厌恶的对象”。但是当他们上大学的时候,这些担忧似乎不再重要了。
在劳伦斯的小说中,康妮·查泰莱夫人的风流韵事对她的丈夫克利福德爵士来说,甚至不是什么秘密。在大战中受伤腰部以下瘫痪后,克利福德鼓励康妮找一个情人,这样她就能怀上一个孩子,他们可以当作自己的孩子来抚养。让克利福德的是反倒不是出轨这件事本身,而是她选择的对象的社会地位——她选择了他们的猎场人奥利弗·梅勒斯。
所以这两部小说中的性关系起初都包含一定程度的秘密。但很快,甚至秘密的悬念也消散了。对他们断断续续的关系,康奈尔和玛丽安随意且坦率;他们的其他伴侣似乎从来没有制造过太大的压力。康妮·查泰莱去欧洲度假,以消除梅勒斯的疑虑,防止她真的怀孕,但他们计划在她回来后公开关系(欧洲之旅其实失去了意义)。它们都不是充满悬念的小说。但是我们重视它们,视它们为高雅文学。
劳伦斯和鲁尼的成功在于他们用性来反映社会。这是一种既诱人又刺激的必胜组合。
灰姑娘情节已经很老套了。穷女孩碰到王子,爱情和生活都被改变。我们最近已经见识了大众对哈里王子与“平民”梅根·马克尔的婚姻不知疲倦的兴趣,梅根·马克尔显然远离皇室、保守派和阶层结构。“麻雀变凤凰”的故事自然有吸引力。这是对美国梦的浪漫化,让我们认为我们可能会遇到白马王子,他迷人而多金。生活中所有的问题通过他都会迎刃而解。
但是劳伦斯和鲁尼了这个古老的故事。首先,富有的是女人,贫穷的是男人。此外,和地位与其说是夫妻吸引力的组成部分,不如说是他们之间紧张关系的来源。梅勒斯一直担心他和庄园女主人有染后的命运。而且,在他们共同规划的未来里,他和康妮只想过上舒适的生活,而不是的上流社会生活。在《普通人》中,康奈尔完成工作,也负担不起在都租一个夏天的房子的费用,他只希望能和玛丽安住在一起。而玛丽安认为他告诉自己租房状况,只是因为他需要一个借口与自己分手,好搬回斯莱戈郡。所以他们再次分道扬镳。当他们都成为三一学院的学者时,在所有的经济利益(住房、食物等)方面,他们找到了一个暂时的、不确定的平衡关系,但那时他们已经和其他人结成情侣,所以为时已晚。他们的爱情生活与他们的社会背景和经济状况密不可分。
劳伦斯和鲁尼描述的方式也向我们展示了某些关于移情和认同的问题。劳伦斯的小说可能因其而出名,但奇怪的是,它并不特别。作品充满象征意义,空间不停地反衬着人物情感——举例来说,梅勒斯经常带着一把上膛的枪四处游荡,这是对他能力的一个相当有力的比喻。然而性描写却会让读者感到冷漠。视角与此有很大关系。大多数叙述都优先考虑康妮·查泰莱的观点。叙述者对她的思想和感情有独到的洞察。
偶尔也会有失误——在当今竞争激烈的出版行业,这种失误可能不会被编辑的敏锐眼光所忽视(尽管我确实很好奇,在当今这样一个由创意写作专业的艺术硕士们来出版和编辑审查的时代,像劳伦斯或捷克的弗兰兹·卡夫卡这样没有条理、杂乱无章——尽管才华横溢——的作家会怎样来创作)。但这意味着几乎所有的场面都经由康妮的视角来仔细过滤了。她的意识(通过叙述者)察觉到的是“可笑的臀部跳动,可怜而无足轻重的又湿又小的的萎缩”,这是“的幽默感”的一个例子,随着她的和快感的增强,这种意识转变成“在火焰中融化”的感觉。她的观点随处可见,从某种意义上说,这妨碍了阅读。
然而,在鲁尼粗疏的描述中有某些吸引人的简洁。她从来不说多余的话,她从来不对读者高喊着重要的东西,她只是简单地陈述事实。这是她风格的标志。这令人耳目一新。这就像在社交上看到没有加滤镜的照片。在鲁尼的第一部小说《与朋友们的对话》中,第一人称叙述者弗朗西斯冷静的声音反映了她情感上的个性。仅在第一页,弗朗西斯将梅丽莎(她未来情夫的妻子)描述为有“一个大的专业相机,并且在一个特殊的相机袋里[装着]许多不同的镜头”,这就告诉了我们所有需要知道的关于主人公和叙事者的事情:她对其他大多数人都满不在乎。“大的”“许多”“专业”“特殊”:这些词表达了一种对这位成功而富有的女性的自卑情结式的,同时也显出一种和不甚关心的距离感。她既不了解梅丽莎,也不打算这么做。
在《普通人》中,叙述者的声音也是毫无动机的。这一点在性描写上尤为显著。一个例子是玛丽安和康奈尔在经期。她“正痛经,说可能会很疼,所以[康奈尔]只是爱抚着她,直到她”。然后康奈尔到卫生间洗手。“在镜子里,他注意到自己的下唇上有一点血迹。他一定是不小心用手蹭到的。”关于康奈尔意识到他脸上有玛丽安的经血,这里没有进一步的评论。感觉上,它应该预示一些有意义的事情,向读者指出一些事情,或者强调他们关系的一个重要方面。但仅此而已。此处没有留下任何评论或反应。这意味着人物视角不会妨碍读者的认同。
这两部小说的相对震撼价值也表明了更广泛的社会规则:在不同的时代,什么让我们感兴趣,什么让我们,什么让我们害怕。自劳伦斯时代以来,我们对性的态度或许已经改变,但《普通人》仍有力量我们现在关于控制及认同的观念——尽管鲁尼正推动着不同的边界。与主角玛丽安和康奈尔之间的磁性纽带相反的,是玛丽安对狂的实验。她还有其他关系,涉及某种支配与服从的动态而的角色扮演。鲁尼认为玛丽安对SM的兴趣源自她家族的史,这种探索与劳伦斯对平等而热恋的性愉悦的欢欣口吻大相径庭。康奈尔偶尔会觉得他可以或将要玛丽安,这种冲动让他害怕。从《查泰莱夫人的情人》中进入关系的亲密身体感受来看,《普通人》里最让人不安的是这些关系背后的亲密情感。如果鲁尼想表达对个人的会导致和抑郁的心态,那么她巧妙地做到了这一点,而没有利用劳伦斯丰富的隐喻。然而鲁尼和劳伦斯都表现出了爱是脆弱的,并且拼命地试图在一个性的中,在这个中,背景、、工作和其他人都有摧毁爱的。
但是,即使所有这些的描写,《查泰莱夫人的情人》中的主要战斗也不是夫妻之间的,甚至不是与公序良俗之间的。劳伦斯是在与旧秩序的保守主义战斗,他展现了一个充满工业化和人类的恐怖时代,工利和女权运动在兴起,第一次世界大战的恐怖后人们对和教的幻灭。虽然上流社会的男人代表了保守派的白痴,但这部小说的中心是富裕的女人和工人阶级的男人,他们被表现得聪明、有思想而充满。这就是鲁尼传递的信息。她通过爱与性的微妙波动来传达这一点。康奈尔和玛丽安有时候是因为他们周围的事,有时则不顾这些事。它反复充当了和社会的镜子。
所以看起来这些小说都是关于性和阶级的,但实际上他们谈论的远不止这些。的行为是脱去社交服装,裸露是一种平等,它让人类的成为可能,这在动荡、全球战场和社会不平等的时代常需要的。这些问题困扰着这两部小说及它们的语境。可能是表层包装。但它实际上为社会辩论搭建了一个更加微妙而重要的舞台。它们不仅仅是,它们之所以是文学,正是因为它们抓住了特定的东西,并使之具有普遍性。它们讲述关于特殊个体的故事,带有意味的是,这些个体涉及我们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