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煞太监
譬如说太监,今天还有谁愿去吃这碗饭?你若是听人郑重其事地说起太监,必是另有所指,且所指之人必不是太监。太监是王朝中的一员,地位可高可低,可摇尾乞怜,可飞扬跋扈。小太监初出道左顾右盼察言观色,堪称步步留神,等苦尽甘来混个总管便可趾高气扬呼风唤雨了。这个群体虽然不大,起的作用却不小。太监原在后宫中打杂,竟然能神不知鬼不觉地从后台走到前台,成了皇上的心腹,仅此一点即可见不是凡角。
平心而论,太监是受害者,其身体的某个部位动过“手脚”,不能谈情说爱,理应受到同情。但太监的“人气分”一向不高,甚至是个令人憎恶的形象。原因是太监总与宫廷中大大小小的阴谋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阴谋是他们的“阳光、空气和水”,离开了阴谋他们便一无是处、便惶惶不可终日、便死无葬身之地。以大清国最有影响的太监为例,没有人能够说得清李莲英、小德张、安德海究竟策划了多少“金点子”。
皇上如果不看报纸、不听广播,闭目塞听,事事想当然,那么太监就是他的新闻媒体和情报机关,是他唯一的消息来源。太监这个“特等残废”之所以不可小觑,正在于此。自古以来,太监没有不喜欢进谗言的,而皇上又没有不喜欢听谗言的,按说这一“买”一卖“的双方皆逃不了干系,奇怪的是历朝历代在老百姓眼中,皇上看似威风,实则可怜,生来就是受骗上当的角儿,招人恨的只是不男不女的太监。太监进谗言有一套固定的程式——单趁无人之机,以普天下独一无二的“小嗓子”慢声细语:“奴才有句话不知该不该说。”万岁爷便气吞山河:“说。”太监马上两股颤颤,作惶恐不安左右为难状:“奴才不敢说。”万岁爷顿时怒发冲冠:“还不快点说?”话音刚落,太监遂上前一步:“司马张三妖言惑众,说太子形容猥琐,断非龙种”;“尚书李四早存二心,八月十五借赏月之名,作反诗一首”;“提督王二麻子拥兵自重,昨晚酒后扬言,江山早该易手”……万岁爷那几天恰巧闲得发愁,太监的小报告可谓来得正是时候,于是“张三李四王二麻子”便一个不漏大祸临头。
以上是太监得意的一面。当然,一个人总不能永无止境始终得意,太监也难免有失意的时候,譬如说:皇后失宠、老王驾崩、新王登基,都是令太监头疼乃至伤心的事情。尽人皆知,奴才的利益是与主子捆绑在一起的,主子易人,奴才前途未卜,自然如热锅上的蚂蚁急不可耐。常听人打趣“皇上不急,急煞太监”,显然指的是另一层意思,即当事人自己不当作一回事,局外人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像是如今的大男大女优哉游哉,忘记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往往会急坏了一双父母乃至亲朋好友,这就叫做“急煞太监”。但细加揣摩,只要这个人真的着急,那么他就不是纯粹的局外人,他与当事人也就绝非一般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