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都爱看：乡村露水故事（九）

　　第48节

　　龙副主任也是苦出身。

　　龙家共有两女三男，龙泉总排行第三，哥仨里边他是老大。大姐嫁在山沟子里头了，那时候龙家也是在山沟里住，就近就选了个老实巴交的就嫁了。结果嫁了没几年，姐夫摔了个莫名其妙的跟头，一命呜呼了，大姐在寂静的山沟里带着俩儿子守了寡，每天背着小儿子去井台挑水吃。二姐嫁得挺好的，就是嫁得太远了，离家好几百里。那时候交通也不方便，龙老太是坚决反对小二闺女嫁那么远的，结果母女俩反了目，二闺女七咒话冤就是非那个几百里地的人不嫁吃喀嚓赌收拾收拾自己的行李就走了，娘俩互相发誓老死不相往来，所以即使嫁得好，也没人能借上啥光。再说一家名义户主——龙老头，这是个不问世事的主儿，从年轻时就不知道什么叫养家糊口，属于那种有钱没钱喝几口有钱没钱赌几手，看小牌儿推牌九，哪有热闹往哪凑。而且吧，外头里头都有人，闲着没事在家生孩子，老婆要是肚子忙起来他就在外面生孩子。所以，整个家庭的重任都落在了龙泉的身上，龙泉也算不辜负老娘的厚望，用老娘四处帮佣赚来的钱念到了中专毕业，然后进了学校，端起了铁饭碗，这才把一家大小给带出山沟带到平原。所以，他理所当然的成为老太的骄傲，但是大家都知道，骄傲不能当饭吃，自然也不能当菜吃，总的来说，是填不饱一家五口人的肚子的东西，其中还有龙泉俩弟弟，实打实的大小伙子，实打实的饭桶。所以呢，实际上在龙泉当人类灵魂工程师的时候，龙家还是穷得叮当烂响的。

　　所以，当龙泉发现家里那点饥荒对他来说简直就不值得一提，再细瞅瞅自己手里的好几个银行的存折，每个存折上有很多个零的初时，他确实有点找不着北了。就算他是个被中国古典文化和近现代新文艺熏陶过的有知识有文化的人，也难免被胜利给冲的头昏脑胀的。而且，正因为他喝过这么点墨水，他和普通的暴发户比，明显不一样，老有猪腰子了。首先，他确定的原则就是，糟糠之妻不下堂。他不能连古人都不如。但是古人说糟糠之妻不下堂的同时，说的是贫贱之交不可忘，而不是妖艳美女不入室啊。所以，他决定，遵循古代文人的传统，用现代话说，就是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

　　那几年，龙泉真正是万花丛中过，一惹一身香，美女如棉絮，片片都沾身了。

　　他特爱去洗澡。家里那种洗澡房给的白毛巾都一摞一摞地。老太太都给攒起来了，说是要拿给大闺女，当抹布也行啊。

　　洗浴中心有几个外地来的丫头，说话一股辣椒味。人也辣，那时候还没流行辣这个词，用龙老师自己的话说就是，过瘾。其中有个丫头长的五官啥都挺好，就是却黑。龙泉就好这个黑，给人家起了艺名叫黑玫瑰，把个洗浴中心的等级一下给提高夜上海的水准了。他有段时期，和黑玫瑰搞得如漆似胶地，搞得洗浴中心的小姐们纷纷画起包公妆。洗浴中心嘛，有钱的老板好那口，就流行哪口。老板们都是来消费的，当然要买自己喜欢的商品。小姐们投客人所好，这本来没什么，但是，有客人不干了，凭啥我们也来找乐子，你们小姐一个脸比一个黑啊，洗浴中心老板还因此召开了小姐集体紧急大会，明确规定，除黑玫瑰外，其他人就别往黑里整了，老板说，赶明儿人都给你们吓走了，就指一个龙老板一个JB，我看你们上哪儿整钱去，真他妈的能想一出是一出。

　　龙老板还包了个出租车，没事就以进城联系业务为名，坐着车东奔西走，各大酒店吃吃喝喝玩玩乐乐。多亏那个司机是个单身的，要不司机家庭都得给整破裂了。饶是这个小年轻的司机嘴严，舌头也有打哧溜滑的时候吧。小司机跟他的哥们们最津津乐道的就是龙老板和一个女的长期在某大酒店幽会的事，有时龙老板通宵了，就把小司机安排在隔壁房间，小司机有时实在很无聊，就不愿意错过眼前的真人黄色大片，所以，龙老板的艳名，在乡间小道上以豹的速度传播开来。

　　据小司机半拉噶及的不完整的叙述，这个女的，也不是多年轻了，长的挺漂亮的，瞅着也文质彬彬的。小司机还说，每次都是黑下晚儿俩人见面，我也没瞅太真亮，而且我还得去停车啥的，离老远看，有点面熟反正。这个女的，小司机停顿了下，能要了老爷们的命，那家伙，成能整景儿了，小司机神秘的笑了三笑。

　　龙老板经常去的这个酒店附近有家出租光碟的。里面好像还捎带卖点生理用品。比如让男人更持久让女人意乱情迷啥的药啦器具啦，早几年这样的店还没像现在这么普及，大街小巷立个明晃晃的灯具箱，上面几个红色大字——性用品。那时候去买的人都不明说，卖的人要有眼力见才行，反正买卖双方在眼神交流到达一定默契之后，老板才敢把东西拿出来，然后买方速度入手，绝不讨价还价。据小司机说，龙老板和那个女的还用过润滑油，小司机鄙视的看了一下他的土老帽儿哥们们，说，那可不是给汽车用的哈。小司机看见哥们们直咽口水，接着补充说，那个女的还老喊，我脚盖都要登劈了，恩恩啊啊啊恩恩地。小司机说你们不懂吧，为么脚盖儿能蹬劈了都。小司机神秘的说，有老婆的都回家体会下就明白了。

　　龙老板和这个女的关系持续了很长时间。后来不知道怎么俩人就断了，龙老板终于买了自己的车，同时雇佣了新司机，后来的司机就没见过这个传说中的女人，不过，学校里的老师很惊讶小唐老师的能力，居然在阔别了很久学校之后再次披挂上讲坛，成为光荣的人民教师中的一员，奇迹，只能说是奇迹，后来老师们似乎整明白了点啥玩意，反正也是蛛丝马迹啥的吧，老师们总结说，金钱创造奇迹啊，小唐就是具体实例啊。

　　龙老板在市里新买了套房子，不大，也就是六十平米刚出头，那时候房子也便宜，他买的地角也偏，那个小区的人都是一般人，一般人的表现之一就是绝不没事打的，就算有事，如果不是十万火急，也不打的。所以当无所事事的下了班的闲人们总在八九点钟看见出租车停在四单元楼口时，大家对下车的人就分外关注了。可是，让人们很纳闷的是，下车的都是女的，黑灯瞎火的也看不太清楚，总感觉吧，每次都不是一人。

　　第49节

　　群情很快激动起来，小区里的话题天天都围绕着四单元二楼一转。龙老板在这个小区，不是以其传奇的经历和迅速发家致富经验出名，而是以种马被人津津乐道。大家都在猜测这个龙老板有没有老婆孩子，是做哪行的，那些女的是良家妇女还是暗娼明妓，更多的是猜测龙老板一夜几次一次。总是，小区里的成年人个个都很兴奋，有的在龙老板的刺激下，回家夫妻好一顿生活，恩恩爱爱哼哼哈哈，一到晚上12点，淫荡之声像无线电波一样，神秘的响彻家家户户的屋顶。第二天大家见面彼此会心一笑，然后眼光都望向二楼一，期望能从里面看到出来个女的，一睹其风采，然而，人们总是很失望，那些女的，从来没有在光天化日出现过。

　　过了一段日子以后，人们发现龙老板也没怎么来这个小区了。有人就觉得挺奇怪的，买了房子不来住，这要是往租咋地。旁边有人立刻跟上来，怎么地，你还不知道哦？那个啥，那个龙老板前个儿上新闻了你没看见啊？上新闻了？啥事上新闻了，做好人好事学雷锋了？旁边的胖子说，我也看了，那新闻。不是好人好事，叫人给开瓢儿了。（就是脑袋打出血了）警察都来了，电视上说征集线索呢。这个龙老板说可有钱了，新闻上说是我市知名企业家呢，不知道拥啥（因为啥）在咱这片儿买房子，反正说是趁老鼻子钱了。完了，昨天出去洗澡也不干啥，上厕所的工夫，就叫人给销了，脑袋就给开瓢儿了……我看电视给了个镜头，嘴丫子都豁了，直淌血……

　　就像新闻说的一样，龙老板莫名其妙的不知道得罪了哪路神仙，神仙派了几个小罗罗就给龙老板点颜色看看，熟悉龙老板的人都说估计有可能是男女关系上出了点纰漏，是不是龙老板无意之间搞了哪个娘家妇女，然后惹出来的麻烦事，总之人们都很雀跃，议论纷纷，还有人给这个龙老板挨打事件加了标题：龙家胯下有杆枪，横扫天下美娇娘，一不小心走了火，叫人开瓢儿又见血。暴力加色情，一向是吸引人的桥段。

　　龙泉被打得住了院，当然那些黑玫瑰之流的是不可能靠前的，关键时候，还得原配。玉芬没日没夜的在跟前伺候着。一看着龙泉的乌眼青，玉芬忍不住就骂，骂那些人见不得人好过之类的吧。骂着骂着就停了，因为龙泉实在太安静了，从住院进来，一直都直挺地躺床上，出了吃喝拉撒，一动不动，玉芬急坏了，万一给脑子打坏了这一大家子人可靠谁养活去。此时的龙泉，已经完全长成了龙家一棵顶天立地的大树，树叶蓬勃树盖巨大，一家人都靠着这个树吃喝生活，这个树要是倒了，那这个家就彻底完蛋琉球子了。别说玉芬急，龙泉俩弟弟带着自己个的一大家人，急的也直蹦高骂娘呢。龙老二是个急性子，就非要去黑吃黑，这个亏要是就这么吃了，他说，他咽不下这个口气。

　　我都能咽下，你有啥咽不下的。这时候躺在床上的龙泉慢悠悠的开了口。把围坐在病房里的一大家人吓了一跳，大家还都以为龙泉脑子估计短路了，虽然进一步检查结果还没出来，但是内心里都认定龙泉让人打傻了，不过听龙泉开口那个悠长那个稳当，一点都不像脑子坏掉的人的样儿啊。龙泉看大家都挺惊讶的看着他，就坐起来，我这不挺好的吗，就是不爱说话，都别折腾了，过几天我就出院。这个事儿谁也别往大了整了哈。就交给警察处理，警察给个说法就行了。老二，尤其是你哈，你别给我惹事添乱。龙老二老三一向是为大哥马首是瞻的。一看大哥好像真没啥事，当然立刻点头，哥，只要你好好的就行，你说咋地就咋地。龙泉说，那你们都回去吧，该干啥干啥，冷库里的事也多，都长点心眼，别出啥篓子。大家应声而去。

　　剩下个玉芬，在窗前看着龙泉，眼泪巴叉的。龙泉看了她一眼，说，得了，别抽搭了，我这不没事吗。玉芬看龙泉安慰她，眼泪就是一双一对的往下皮拉扒拉的掉。龙泉一看，没治了，就一翻身躺下，没再理玉芬，玉芬哭了一会儿，自己收了眼泪。

　　从那次被打事件以后，大家都说龙泉像变了个人。或者更准确的说，龙泉又变回了以前那个龙老师的模样。谦恭守礼，平易近人，温文尔雅，而且，以慈悲为怀了。他开始以自己的穷亲戚为起点，以小房身为基础，半径为大房身全镇，对一切鳏寡孤独困难户实行帮扶补送一条龙扶贫活动。龙泉，真正上升到了天子之爱的高度，普及众生，雨露均沾。

　　他把自己的大姐从山沟里巴户口迁出来，并且在小房身给安了家置了地。而且在镇上给大外甥买了楼。就因为这个楼，大外甥才得到一个离婚女子的欢心，终于娶了房媳妇。龙泉还一次性给大姐买了养老保险，这样到了六十，大姐就和城里老太太一样，可以按月拿工资了。这一举措，让龙泉在大房身赢得相当大的美名。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龙泉对泼出去的水做到了这个地步，老百姓个个都竖大拇哥儿啊。

　　二姐那，龙泉还让司机开车去过一次，给送了不少鱼虾蟹，这几年二姐日子也不好过了，龙泉把二姐接到家里几次，终于龙老太君和二姐握手言欢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了。

　　龙泉还去大队把困难户名单要了过来，过年过节，一家发点东西给点钱。

　　当然，澡还是要洗的，但是是真的洗澡而已了。洗脚也是找男的给洗了，他说，男的有劲。

　　有时为了应酬必须出入风月场所，龙老板也能做到全身而退，后来他发明了一个在全市招待界得到推广普及的好招。那就是买了三十亩地，推了个池塘出来，里面放了点虾苗鱼苗，这样，上来来人龙老板马上说，等吃过饭我们去钓鱼哈。领导们都觉得钓鱼是个很好的活动，钓上来的鱼不限量可以拿回去，领导家里都跟着开心，尤其是家里有小孩的，都乐坏了。告诉爷爷爸爸们，明天还去钓鱼吧。一个简单的鱼塘，龙老板收获无数人脉。

　　把色心收回来，全心全意扑在冷库的龙泉，发挥出他当老师的所有潜力。为什么我们看电视电影，很多太监都成为祸国殃民一代枭雄，甚至还出了个名垂青史下了西洋的郑和，答案很明显啊，断了情根，就少了情欲，就能全心全意在工作中大展拳脚，和尚就不能达到这个高度了，和尚六根都清净了，属于精神上给阉割的，念念经超度下鬼魂算完了，没有争斗心了就不会有进步了，所以，当太监其实是很有前途的职业，太监精神太监文化其实在生活中一直都在被普及这，此时的龙泉只不过拿来管理公司，他那绝对是庖丁解牛，刀入无人之地，游刃而有余地也。

　　首先，他以冷库为基点，注册了个公司，而且还通过渠道找了个韩国老头当投资方，然后他的公司就成了中韩合资有限公司。另外，他从教师生涯中得到的经验在自己的公司得到了发挥，他上报镇党委，要求党委进驻公司，在公司里成立了党支部。

　　第50节

　　并且主动要求镇党委派人进驻公司，镇党委盛情难却啊，只好镇党委书记兼职了中韩合资龙泉水产有限公司的党委书记，因为镇上党务繁忙，所以具体工作由中韩合资龙泉水产有限公司的党委副书记龙泉全权主持一切工作，龙泉主持的第一个工作就是把自己俩弟弟全发展成预备党员，随时可以变成正式的，为公司服务，为镇建设添砖加瓦粉身碎骨。同时，他还广纳贤才，在电视上连续滚动式发广告，龙泉跟电视台的人说了，不求别的，但求老百姓一开电视，就是龙泉水产公司，吃龙泉产品，做龙的传人。龙泉说了，这个广告语要在全镇推广，三岁以上孩子都一张嘴就来，形成人海战术，让大房身镇老少爷们的嘴成为最好的宣传工具，让中韩合资龙泉水产有限公司名声远播镇内外直达全市，进而遍布全省。

　　当然，广告的主要目的是招人才，你还别说，还真让他招来了贤才。

　　本来冷库的财务工作邮龙老二的媳妇负责，反正账面是清清楚楚，但是公司里的钱就湖里巴图地。龙泉打出广告，招来了一个知名大学毕业回乡预备大展拳脚，单纯的女大学生李金凤。这孩子属于很二的，在农村人眼里基本上就是念书念愚了。爹妈起五更爬半夜的串糖梨膏供她上的学。她上学那年正好赶上国家教育改革，改成全部自费。她前面一届的人家上学还用不了几个钱，而且毕业还实行分配，到她这儿，学费自理学成不理。说改就改了。改了你就只有服从。

　　这丫头拿着爹妈口挠肚子攒省的2000多块钱上学去了。孩子是个好孩子，反正就是那种最典型的穷人家的孩子，没有自信，放不扣手脚，抠门，节省成性，十年后这姑娘没事逛逛网络各大论坛，发现自己的大学挺像有些楼主笔下的极品人物的大学生活，颇有些郁闷。四年弹指一挥间，孤独自卑的大学里朋友也不多，两三个，毕业了就各奔东西，人家都奔着北京上海使劲。这丫头可好好容易大学毕业了，爹妈本来以为能跟着去市里开开眼界，人老且儿，说现在政策好，回农村创业最好，自己给自己当老板打工。这丫头一想到自己的大房身就立刻热血沸腾。她觉得作为小房身第四个名牌大学的大学生，她有理由有义务要位家乡拜托贫穷落后尽一份心力。她站在小房身的大坝上，发誓一定要让小房身新貌换新颜。杜绝一切不文明现象，从每天刷牙饭前洗手开始，再比如老少爷们随地吐痰，大小便，说话总jb啷当，等等等等，非都改了不可，而且必须都说普通话，务必把方言在老百姓之间杀死。她连小客车里禁止吸烟的细节都想到了。总之一句话吧，一切热血青年能想到的她都想到了。家乡，等着我，我来改变你了。金凤高歌冲下大坝，奔向小房身，啊，我的小房身，你的女儿回来了。诗歌里都这么唱，她也这么给诗歌化了

　　可惜，小房身对这个哭着喊着管自己叫妈的孩子做得可不怎么像个妈样。

　　还是那句话，孩子是好孩子，想法是好想法，可惜，老百姓都很同情的看着李金凤和她爹妈。有的心直口快的就说了，这孩子，小时候瞅着透精百灵的啊，这咋上了几年学，还魔怔了呢？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李金凤的改革很快就失败了，就像她要成立的化肥厂一样，成为镜中花水中月。这孩子让现实给打击毁了，见天躲家里，等闲不出来见个人，万一出来放个风，遇见个熟人，头低得都快成缩脖老等了。

　　可把她爹妈愁蒙凳子了。以前也没看出咱金凤咋这么虎啦吧唧的啊，以前瞅着挺格鲁倒是。那也没招，念完大书还填了新本事，你怎么嘟囔我自岿然不动。这个以无招拆有招是在是让李老夫妻没辙。

　　男愁唱女愁浪，小房身女的愁起来不一样。她们都爱看结婚点歌节目，在别人的热闹里稀释自己的哀愁？李金凤她妈也爱看电视，也尤其爱看镇电视台的结婚点歌栏目，现在是不管谁结婚，点歌里插播的都是中韩合资龙泉水产：吃龙泉水产，做龙的传人的广告。李金凤的妈就跟李金凤说，你去龙泉水产看看得了，万一有你合适的活也挺好，也算没白念那么多年大书。我和你爸也不指望你像人家孩子那样，念完书去北京去上海啥的了。

　　李金凤也听说了这个水产公司老板是个大善人的传闻，想想去那干也挺好，直线救不了大房身小房身，连房山头都救不了，那就采取曲线，借龙老板东风，没准能火烧连营一举改变家乡也未可知啊。

　　于是，她就来应聘了。

　　龙老板求贤若渴，李金凤待价而沽。李金凤张嘴要了个大价钱，龙老板连奔儿都没打，一口答应下来。龙老板还难得的开了句玩笑说，我这可没有梧桐树，能不能留住你这金凤凰啊？李金凤脸一红，忙说，我本本卡卡地，您要是看我不行，随时您可以炒我鱿鱼。她一激动，这嘴一秃噜，连自己最痛恨的家乡土语都说了出来。一方水土养育出来的孩子，那个土语从生下来就灌输进脑海里，进血脉里，不管平时怎么咬文嚼字怎么注意说普通话标准语，关键时刻还是家乡土话比普通话反应快，就秃噜了。

　　龙老板哈哈一笑，你可不像笨笨咔咔地哈，我瞅着你奔儿楼瓦块的，不都说前奔儿落后提提吗。这种人，聪明。

　　金凤一听，龙老板真是挺容易接近的，心里就轻松不少。

　　就这样，李家金凤凰落在了龙泉水产公司，就算是掉狼窝里了。

　　龙泉水产，名声是中韩合资，其实，那韩国老头是不是就是延边一个鲜族人都不好说，其实就是典型的家族企业。老二两口子都在冷库吃住，一个管生产一个管账目。还有龙泉的堂哥也从山沟里拖家带口过来了，还有大舅家俩表弟，连食堂里的师傅都是龙泉二姐家的女婿掌勺。这么个家族企业，完全就似乎封建皇朝的缩小版。就算是乾隆盛世吧，也有和珅当道不是。大家一看，怎么地，招来个二虎吧唧的丫头进来，还要管出纳账目，完了龙老大还说了，从面到点，都可以插手。大家立刻团结起来，攘外让内部暂时团结一致，李金凤，被龙家人当成了头号对手。

　　第51节

　　龙老太太一直以为自己行善积德，所以龙家才有如此好报，别说别的了，就龙泉哥仨人手一个大儿子，就足够炫耀个几十年了。何况这三个孩子长的一个比一个好。龙泉哥仨个头都不高，倒是挺匀乎，都一米七左右，坐不过两公分右不过两厘米，三个媳妇也是普通个儿，可是，到了这三个孩子就基因突变了，这家伙，个个180往上，而且个个膀大腰圆，往那一站，“跟小山儿似的”。当然，三个孩子的妈可不认同老太太的意见，个人有个人积下的德，所以才能一举生男。当然这是婆媳内部小纷争，无伤大雅。

　　可是，哪个当妈的不自私？哪个女人不小心眼？

　　尤其是现在龙泉家业这么大。老二媳妇一直都是冷库里呆着，她熟悉每笔业务的猫腻，深知能从哪个环节拿到多少好处，现在龙泉无条件的养着他们全家，可是，等龙泉的儿子大了继承了这个摊子，他和堂弟毕竟不像他爹和他叔是一个娘肚子里爬出来的，退一万步讲，就算龙泉的儿子伟业挺讲究的，对堂弟就像秦弟弟一样，可是，谁能保证将来娶了媳妇媳妇是啥态度？不趁现在给儿子捞点攒点，将来有你后悔的，秀芬每天晚上都给老二枕头边上吹微风。本来老二还没想那么长远，男人嘛，总是心粗，加上老二从小到大都一根筋。他媳妇这么一提醒，他稍微一合计，也是啊，这要不趁现在赶紧把房子地儿给儿子置办齐全，这以后谁敢保证谁啥样啊？也没有第二个邓爷爷，就算有邓爷爷，他也只能保证香港五十年不变，保证不了人心人性人的本能啊。老二媳妇接着捅咕，现在老大招来个这么个李金凤，老大天天忙东忙西，那丫头要贪点啥拿点啥，那部太容易了？不为儿子着想，你就为哥着想，也不能让这个李金凤个二虎吧唧的得逞，是不是你说？老二狂点头，一把把媳妇压在身底下，大呼，还是老婆你英明啊英明。老二和老二媳妇，形成了统一战线。

　　再说老三。

　　老三从来没有掺乎过公司业务。龙泉从一开始，就打算让三弟来完成自己未竟的教育事业。如果说龙泉这辈子还有什么遗憾的话，他连女人都吃漾食了，应该没啥遗憾了，但是，他永远都记得，他是被人逼得灰溜溜的离开了教师队伍，从一个文人摇身一变变成了腰缠万贯的款儿爷。这也算是边境上的老头没事丢马捡马玩了，福祸相互转化嘛。但是，他觉得不服气啊。培养自己的儿子继续当老师，那还得等多少年啊。所以，龙泉就把眼光放在了小弟龙溪身上。龙溪也算不负哥哥所望，中师毕业，完了分配到小房身小学。后来在研讨会上认识了附近镇上的一个女老师，俩人自由恋爱，终成连理。他们俩看起来和冷库没有半点关系，但是，龙溪在短短三年内就已经成为小学校的副校长，这绝对和龙泉水产关系巨大。最主要的一点是，龙泉一直都觉得教师清贫，所以他主张大家庭生活制，也就是成家不分家不单过。而且龙溪夫妻从来没有交过任何生活费。他们家少爷的衣食住行用教育费用，一切都由龙泉包圆。

　　老二媳妇秀芬有时吃饭的时候就会把李金凤把持公司财政甚至有龙泉的财务章的事稍微漏个口风出来，有心人老三媳妇听了，回家没事就分析。一分析她就觉得二嫂不可能无缘无故就说这个李金凤。要是公司的钱被李金凤把持了，老大当然不傻，不至于叫一个黄毛丫头把公司的钱给挪走，但是，龙泉水产现在开始讲究制度，董事长也是工薪制，到时候大嫂张罗分家，她和老三的小金库可就要露底了。而且最主要的是，老三现在说是副校长，总共才管十来个老师，他要继续往上走，一切都要靠钱啊。老三媳妇于是暗下决心，站在老二媳妇这边。

　　这样，统一战线彻底形成。

　　李金凤在公司里，四处碰壁，她说话跟放屁一样，不，连屁都不如，因为屁，还可以臭个三五分钟。

　　不怕人当面骂街，就怕人背后搁娄。

　　李金凤彻底成了没有翅膀的凤凰。金凤回家就长吁短叹啊，我这不涅槃了我？而且还是有余涅檗：还有身体的存在，要受世间风雨、饥饿等痛苦。有知识的人能让痛苦更痛苦。李金凤现在就是这样的，在苦海里翻腾，本来以为遇见了伯乐，结果发现自己七十不是日行千里夜行八百千里马。

　　不在痛苦中死亡就在痛苦中爆发。

　　痛苦是把咸盐，李金凤就是盐水里泡着的茄子。抽抽巴巴地了。在当了半拉月抽吧茄子之后，一个大漂月亮明晃晃挂在天空的晚上，她对月顿悟：有啥好怕的。破釜沉舟好了。最大不了的是自己灰溜溜的离开家乡离开哺育过自己的妈妈的胸膛，大不了，最大不了的，我也上北京去上海，是凤凰，终究是会展翅。李金凤，你行，你不行谁行？金凤用大学里一个心理学老师的催眠术来给自己打气。

　　这样，第二天，李金凤就不是个抽吧茄子了，她意气风发生机盎然，分明是顶花带刺小黄瓜一条啊。

　　连董事长都看出来了。

　　金凤，今儿真精神啊，有啥喜事？说来我也高兴高兴。龙泉逗她。

　　董事长，金凤神清气朗，我能不能就按自己的方式来工作？要是有人不听，我能不能自作主张？看样儿，我得腰扯虎皮做大旗才能镇住某些人了。

　　龙泉说，我招你来，你还不明白，我有虎皮，但是就愁没人做大旗。招你来，就是这个目的。放手干。龙泉最后说，我希望你能帮我把公司弄得像个公司。有些事，我总抹不开亲情这个两个字啊。没人比龙泉更知道，家族企业，尤其是农民家族企业的弊端，要想长治久安，必须大刀阔斧。李金凤，希望是把快刀吧，他默默的想。

　　第52节

　　和任何人斗，只要你掌握了钱，那你就胜券在握。李金凤手里现在就有钱，她说话要是谁不听，好吧，那就宁肯停产，让董事长来调节吧，有理不怕胡搅蛮缠的，她李金凤真正是心底无私天地宽，让无理取闹来的更猛烈些吧。

　　总之，老二媳妇最后也没有那么嚣张了。

　　龙泉有天回家吃饭，在饭桌上也说了，钱是挣不完的，都别瞎合计，机关算尽太聪明，从来没有好下场。

　　除了老二，家里都是聪明人。老二刚要说啥，媳妇一扯衣服袖子，麻溜的吃饭。他立刻把想说的话和饭咽了下去。

　　董事长本来自己一个办公室，后来他让人在会计办公室里添了副桌椅，就放在李金凤办公桌对面。说是方便办公。以龙泉今时今日的地位和名望，是没人会往别的地方瞎想的。就是他把椅子放李金凤旁边，大家也不会说什么地。龙泉是个在欲海里翻腾将滚过了，他啥样的女的没见过，没玩过，而且，会计室的窗户正对着传达室和大门，会计室的大门永远朝着走廊开着，任何人都无须敲门无须窥视，就可以一目了然。这么光明正大的对桌，只能是为了公司求发展，董事长和李会计方便合计事，这才是真正实打实凿的为公司着想的老板和会计呢。下面的工人，即使是那些个驴性的，也都心服口服了。

　　挺老板和她说闲磕，是很不安的。这孩子没有经历过别的单位的那种散漫，就知道工作要严格要认真，后来龙老板就说，你得偶尔放松放松，这样工作才更有效率。老板要求唠嗑，金凤只好陪聊。他们俩指定不能唠家常嗑了。一般唠的都是文学上的事，虽然金凤大学里学的专业是金融相关，但是谁还没有过琼瑶岁月啊。而且金凤大学里不是没什么朋友嘛，就经常泡图书馆，把传说中的四大名著四大名捕啥的都看了个遍，虽说她一直红楼梦理解甚少，但是，葬花吟还是能背个几句的。

　　董事长本来就是语文老师出身，这么些年，除了跟二姐家的外甥女斗过文之外，最大的文学活动就是在饭桌上酒席里说说听听黄段子了。他是阳春总碰不到白雪，这回可逮着个李金凤，这家伙，一顿海侃神聊。龙泉最后喝了口茶说，我这么多年都没一口气说这么多话了。

　　李金凤但笑不语，本来就有点地包天，一笑起来，上嘴唇都要被吸进去了，龙大董事长说，小丫头……

　　李金凤发现董事长特爱唱一首歌，她于是找来听了听，老听老听，无意中就哼哼出来。就是那首让祖海一举成名红透全中国的《你是谁为了谁》，金凤觉得这首歌完全可以当龙老板的主题去了，简直字字句句写的都是这个背负家族生存重任，让镇上很多人有了就业机会，全镇父老乡亲提起来就一脸爱戴崇拜树大拇哥儿的龙老板啊。

　　泥巴裹满裤腿

　　汗水湿透衣背

　　我不知道你是谁

　　我却知道你为了谁

　　为了谁为了秋的收获

　　为了春回大雁归

　　满腔热血唱出青春无悔

　　望断天涯不知战友何时回

　　你是谁为了谁

　　我的战友你何时回

　　你是谁为了谁

　　我的兄弟姐妹不流泪

　　谁最美谁最累

　　我的乡亲我的战友

　　我的兄弟姐妹

　　为了谁为了秋的收获

　　为了春回大雁归

　　满腔热血唱出青春无悔

　　你是谁为了谁

　　我的战友你何时回

　　你是谁为了谁

　　我的兄弟姐妹不流泪

　　谁最美谁最累

　　我的乡亲我的战友

　　我的兄弟姐妹

　　望断天涯不知战友何时回

　　你是谁为了谁

　　我的战友你何时回

　　你是谁为了谁

　　我的兄弟姐妹不流泪

　　谁最美谁最累

　　我的乡亲我的战友

　　我的兄弟姐姐妹

　　金凤闲来无事，想起练钢笔字，就把这个歌词抄了几遍在信纸上，龙泉有一次无意中就看到了。龙泉的心，咯噔一下，本来很坚硬的心，有个角落，裂了个小缝。

　　在金凤进入龙泉水产三年之后，她开始经常出入龙家大院。并深得龙老太君欢心。龙老太君老田把低的老得，还能看出眉眼高低来，她一看大儿子对这个丫头很不另眼相看，就经常慈祥的拉着金凤的手说，这闺女，一看就是念过大书的，你看别的大姑娘小媳妇，提老栓怪地，你再看母金凤……念过大书的不一样啊，我一辈子就些汗念地，你看母家你大哥，不就念出来了，还有你三哥龙溪……这老太太有一样特殊本领，无论夸谁最后都能夸到自己的大儿子顺便带上另外俩儿子。

　　金凤后来几乎每天中午都不在食堂吃，老太太说了，大妈这有猪肉炖粉条，管够造。金凤有时盛情难却，有时董事长还发话。于是后来大家都很自觉地给金凤添碗筷，几乎金凤就变成龙家饭桌上的一员。后来龙泉二姐家的几个孩子回姥姥家，金凤就拿出待客架势招呼他们，都是回家吃饭，一起回家吃饭。搞得几个外甥女很是郁闷，因为看起来金凤更像是龙家主人，而几个自己，一看就是外人。

　　家里开始给金凤张罗婆家了。金凤刚回村里的时候大家都把她当二百五，说她彪潮虎，这回人家在龙泉这儿干得一人之下其他人之上，别人就不好说什么了。眼看着龙泉还给配了个小车，连金凤爹妈上市里都是直接叫闺女送，十里八村的都眼馋。去北京上海能咋地，爹妈啥光也借不上，你看人老李家那孩子，多有脑瓜，现在在咱这嘎达，开小车的女的，有几个？恩？

　　金凤爹妈腰板终于挺得直苗点了。

　　这上门提亲的也多了起来。

　　龙泉的老婆玉芬也跟龙泉说，有人给金凤提婆家，问到我这儿了。龙泉说这是好事啊，条件怎么样，你跟金凤说说，看她啥想法。玉芬得了令才敢来根金凤说。现在能跟玉芬搭上话的，那肯定不是一般人家了。还真是，玉芬说，一起跳秧歌的里面有个老太太，玉芬这时候是镇上活跃妇女分子了，走到哪儿都群星簇拥的月亮似的，她更爱出去得瑟了。自己是中老年妇女了，却总爱叫跟自己一起活动的女的叫老太太。人都这样，永远看不到自己多老，女人啊，人人心里装着个18岁的自己。

　　这个老太太也不是一般人儿。

　　第53节

　　这个老太太也不是一般人儿。

　　当然，一般人也进不了这个富裕阶层后宫佳丽们组成的这个秧歌队。老太太瞅着成精神了，老有精神头了，头发看不出来有没有白的，染（眼）了色（shai）了。要不说人家不一般呢，人老太太不像一般小房身的老太太那样式儿的，染得却老黑的，一瞅黑的那个不自然，尤其是老下地干活那些老太太，让紫外线晒得也却老黑，看起来总是别扭。这个唐老太太染的是啥色呢？理发店老板娘说的是紫葡萄2号色，一起扭秧歌的人说看起来不像紫葡萄，倒有点像耗子毛。不管啥色，显得年轻有活力就行了。要是按身价财产排名，这个老太太是没有资格进入秧歌队的，但是人家有资本，人生了个好孩子，上完大学还跟着对象去了英国，对象家给出的钱，对象家厉害，厉害到什么程度呢？据说你在市里转盘那一喊，我是老马家开车的，几乎所有车都不跟你抢道，当然这只是个传说，可是，有一样啊，有空穴才有来风，对不对。老唐的闺女小唐，从英国回来，就跟着对象又回市里了，老唐说其实很多国际大公司抢我闺娘。姑爷不让去。每每说到这块儿溜，旁边人都立刻抢着说，回咱这旮旯多好，老马家土皇帝一样，小唐现在还在市里财政局当官，你借多少光啊。老太太这时一般就恨谦虚说，也没借啥光，反正就是过年过节老有人送东西，吃不完，也挺愁人地。

　　这老太太闲的没事，就做起来积德积福的好事来。当红娘做月老，把旷男怨妇配成双。

　　她跟玉芬说，玉芬你这个人性格真好，你看咱这一堆儿，都爱跟你说话，都说你可有耐心烦儿了，我有啥事也愿意和你说。有这么个事哈，我姑爷三叔家有个弟，叫马安。小伙长的好啊。念过大书的还是，就想找个有文化的，一直没遇着合适的。你们家那个会计李金凤有没有对象？我瞅着金凤现在挺得你们家人歇痕，恁家人心都善啊。这么地，我就直接跟你提，不去老李家了。你有空帮我套套金凤口气？老太太面对玉芬，总有点小心翼翼，又总担心自己显得低三下四，尺度很难把握啊。

　　玉芬当然是满口应承。就像她能当李金凤的家似的。

　　回了家，到半夜，龙老板才回来。玉芬忙问，吃没吃饭啥的，要不要洗澡啥的。这点可要佩服玉芬，因为龙泉爱洗澡，她愣是把家里一个偏厦子给改造了，里面弄了个浴盆，没事她就烧一大过热水，龙泉可以随时入浴，连龙老板这个经常出入名牌澡堂子的都惊讶，看不出玉芬还有这份玲珑剔透心，把个小偏厦弄得可像样了。龙泉说今儿不洗了，在外面洗过了，要是有面条的话下碗面条就行。玉芬一会儿工夫就拿了碗热气腾腾的面条进来。

　　龙泉淅沥呼隆的一会就吃出一头汗，玉芬拿了手绢给他，然后小心翼翼地说，有人给李会计提对象，问到我这块儿溜，按说这事轮不上我说话，玉芬瞅着龙泉的脸色，接着试探说，要不我给搭个线？龙泉一听，把碗放下，拿手绢擦了把脸，笑呵呵的说，这是好事啊，成全一桩婚，胜盖十座庙。而且李金凤这事，你管管挺好，我看她爸妈也不是有数的。你们那帮老太太里有合适的也挺好。玉芬一听，自己也给归纳到老太太里去了，心里有点格应。

　　不过，好歹算是拿到了圣旨了。

　　玉芬第二天就乐呵呵的把来吃晌户饭的李金凤拉到自己屋里。

　　就把这个马座椅不是马座椅，叫马安的人说给李金凤听了。金凤听了，半天没吱声。

　　玉芬急的，到底啥意思啊，妹子，你给我个准信，我好回复那头啊。

　　金凤抬头看了看玉芬，就说，嫂子，玉芬姐，要不我明天再告诉你？我回家问问我爸和我妈去。玉芬笑了，你还是念过大书的呢。现在都啥时代了你还父母之命咋地。金凤又成了闷嘴葫芦。没招，玉芬就只好说，行，那我明天听你信。

　　其实，金凤就是找个幌子，她本来也没想过要问她爹妈的意思，都说婚姻是大事，可是，连工作，大得安身立命的大事她都没跟家里商量。就是吧，她觉得心里成不得劲了。

　　关于婚姻，她这都毕业四五年了，她妈几乎天天嘟囔，她二舅更过分，几次在摊家喝酒，坐炕头上就指着她说，你再不找，拖到30多，就只能嫁个二婚头了。金凤心里也是急的。可是，这事还真急不来的。首先她看不上镇上的跟她般对般大小的，奔理合计也是的，她念书的时候她那些般对般的都有人生孩子当爹当妈了，没结婚的那些基本上就是在该上晃荡的。比她大的稍微有点成就的，在政府里当个一官半职的吧，人家都结婚了，镇政府外墙上虽然贴着晚婚晚育，只生一个孩好，可是，标语是给人看的，日子是自己过得。总之呢，就是李金凤在大房身要想找个对象，那比上蜀道还难几分了。

　　金凤没事也失个眠啥的。按理说现在自己过得还真是不错了，因为镇党委进驻龙泉水产，她这也算半个公务员，属于事业编，并且龙泉水产党委书记龙泉还把自己发展成党员了。一切都挺好的，要是能找个龙董事长这样的就好了，在镇上呆一辈子也值了。一想到这里，她就心蹦蹦跳。其实，按她的年纪，要是给玉芬和龙泉当闺女也不算过分了。她还是一口一个玉芬姐，嫂子的叫，生怕龙泉和自己拉开一代人的距离，如果上下辈的关系，那龙泉会不会连和自己讨论唐诗宋词都不讨论了。唉，金凤叹口气，玉芬还真是命好，嫁个龙泉这样的，懂生活，有品位，又有本事，金凤还真是挺羡慕玉芬的了。又笑自己一直都觉得龙和凤听着真般配，还真是挺傻的。好男人都是别人的老公，金凤想着，就这么翻腾见滚的，天就亮了。

　　玉芬望着金凤的眼，几分企盼。金凤点了点头，玉芬就像中了卤蛋似的，笑得满脸带笑纹了，笑得很安心很心安的感觉。

　　金凤想，去看看这个马鞍子啥样，不行就拉倒，总不至于捆绑成夫妻。

　　就这么地，唐老太太带着马安子，玉芬领着金凤，四个人在约好的市里一个饭店就见面了。临走时，龙泉还交代金凤，这顿饭算公款，你放开吃哈，丢龙泉水产的脸我唯你是问，顿了下，龙泉补了句，关键是别让老马回头埋汰我。玉芬笑着对金凤说，看，我还借了你的光了，金凤连忙说，你没看董事长要唯我是问呢，玉芬姐，他可是担心你吃不好才叮嘱我的。平时对我可没这么大方的。玉芬很受用的和金凤一路说说笑笑。

　　龙泉回到办公室，有点恍惚儿地，一屁股就坐金凤办公椅子上了，往椅子背上一靠，顺手拿起金凤平时练字的家伙式，只见信纸上反反复复就那么几句话：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君恨我生迟，我恨君生早。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恨不生同时，日日与君好。

　　一遍有一遍，一遍又一遍。

　　龙泉只觉得一声炸雷一样，把自己的脑袋炸得轰隆一声，坐那儿，半天保持一个姿势没动，直到龙老二进来，才让他回过神来。

　　到底是久历风月之人，很镇定的把信纸放下，仿佛根本没有大雷在脑袋里炸得晕头转向七晕八素心门大敞大开过。

　　李金凤第一眼看到马安的时候，几乎就决定要嫁给马安了。不为别的，只为了马安那双眼睛里透漏出来的那种温和，那种与世无争的淡然，怎么形容呢，最后金凤想了想，陶渊明穿越成马安，就是这个感觉。这家伙，看起来还真是一脸田园风光啊。看见金凤和玉芬进来，马安彬彬有礼的站起来，还很城市地帮金凤动摊动摊椅子，金凤对这种书本里读过的绅士之风很没抵抗力。

　　第54节

　　马安看金凤，也没啥特别的，就一个小姑娘，穿着打扮朴实之风迎面扑来，挺舒服的。根本不像说的那么大岁数，马安就想起一句戏文来“素面朝天凤做凰”，这么想着，眼睛就笑的更温更和了，金凤坐他旁边，真个是如沐春风般了。

　　一顿饭吃下来，玉芬和唐老太太基里哇啦地说得不亦乐乎。俩正主听得热闹处，有时就有个眼神交流，唐老太太毕竟是干惯这行的，本身又特能察颜观色，看出马安和李金凤俩人还算是一个王八一个绿豆的对上眼了，于是老太太就指示马安，马安是市里人，带母们金凤在市里逛逛，金凤老鼻子长时间也没空来回市里吧？马安一听，赶紧的，点头如捣蒜。

　　玉芬回到家，一进门就看见龙泉坐沙发上看电视，吓了一跳，今儿龙泉算是破天荒太阳打西边出来的，回来的不是普通的早。老公早回来，老婆当然乐不得地。赶紧换了衣服下厨房，大展身手，要是玉芬还真是做饭一把好手，几个菜一会就得了。今儿开饭早，老二老三他们都没回来，就老头老太天还有几个孩子。龙老太太藏不住话，找急忙慌的问大媳妇儿，玉芬，今儿你不是带金凤相对象了嘛？咋样儿啊？快跟我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