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都爱看:乡村露水故事(十二)
王喜就算再咋会说话,也看说什么话,再不会说话的,你要是去报信说恭喜你,你个驴操的玩意祖坟冒了他妈的青烟了,撞哪堆母狗拉的屎上头了,谁早起倒尿壶浇你个jb头上了,叫你小子中了五百万,即使给骂得比这个更惨,被骂的那个都得乐得自己个儿都跟着骂。可是,你要说,你儿子叫车撞了。倒没啥事,就是两条腿没了,以后买裤子的钱和买鞋的钱都省下了,一个裤头能穿五冬六夏了。说出天花来,老头老太太不犯老毛病都是奇迹啊。
事实上,生活里不乏奇迹,只是,奇迹很少光顾悲剧,它一光顾,悲剧容易变正剧,那就串味了。
王喜终究没能创造奇迹。老周头刚听说出了车祸,再一看王喜那表情,血压直接没管那套儿,噌的就上去了,老头也跟着儿子进了医院,大夫说,脑子里有个血管爆了,脑溢血了。老太太脑袋里的血管弹性和柔软度好点。抱着四岁多的小孙子,一口气憋住,王喜直接叫来120,一下拉医院三个,全家团圆在医院,揪心连命啊。
周兴全和杨秀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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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节
杨秀儿赶紧把孩子托付给自己的爸妈,完事呢,就把这三口赶紧送回家,一是医院现在管理的严格了,一个病号一个陪护,就发一件配陪护服,而且没事老有人搁走廊里巡查。想多呆会都不行,都守医院也帮不上忙,第二老年人都有个风湿头疼病,孩子总得有人给看着。把自己爹妈赶走了,杨秀简直是连口饭都吃不上。又是找护工又是给值班室里护士卖水果,又是给看住院部门的大姐买饮料,面面俱到的应付着。
活着这个事,有时真是邪门。你要是一下走字儿了。那得了,真是要啥来啥。就比如说,驴年前买了套房子,然后驴年后卖了,大赚。于是又买了一套,结果房子还是呼呼涨,涨了还不卖?又卖,转手两次,获利百万。钱留着干啥啊,通货这么的膨胀,过几年几百万跟现在几十块购买力差不多咋整。于是就趁着有牙口又胃口的时候胡吃海喝,吃来吃去,吃出一堆朋友。歌里头不都唱了嘛?朋友多了路好走,这叫做走字儿了。
可是,走背字的时候更邪门。周兴全从那天中午那顿饭开始就得罪了命格老。命格老心说话,我也不惩罚你,我就让你成了瘫吧就行。背字开关从那刻开启。周兴全的老父亲,脑袋里的血管一直都处于硬化和爆裂的边缘,受点刺激血管噼里啪啦的跟放鞭炮似的几天就爆得满脑子淤血。最后大夫跟对着可怜不识见儿的杨秀儿说,准备后事吧。老头一条命,呜呼哀哉尚飨了。老头真是含恨酒泉,死了眼睛闭不上啊,大夫说这老头死的屈啊,肯定没到寿路呢,眼皮给摩挲了好几遍还是不肯闭上。
老头悄无声息的走了,寂寞的。告别这个世界的时候,有没有想要摸摸儿子的手亲亲孙子的脸,再告诉老伴儿,我先走一步了,再不能帮你打胰岛素了,你自己学着打哈。
任何人的生死对不相干的人来说都是一阵无关紧要的风。生命,有时低贱得和猫狗有什么区别呢?
死了的尽管死去,活着的挣扎在死的边缘。
杨秀儿平均两天收到一张催款通知,一交就是两三万。
医院真正是血盆大口,你就是多大的款儿,没有公费医疗,你就等着卖房子卖地卖血拉饥荒吧。
周兴全的妈血糖最后终于降到可以控制的水平,大夫一看老周家钱被榨得跟差不多了,基本上给打回解放前了。主治医师就很有人情味很为患者着想的过来很神秘的跟杨秀儿在旮旯胡同,一边又眼神瞄着来往护士大夫,说,有个糖尿病医院,你知道不?见杨秀儿摇头,接着说,我估计你也不知道,那个医院是糖尿病专科,新成立的,设备都是新引进来的,设施也齐全,费用比我们医院低多了。我建议你考虑考虑。杨秀立刻感动的握着大夫沾满血汗和血汗钱的双手,一个劲儿感谢人家。大夫一看,好人做到底吧,我正好认识那儿的一个老专家,你去了找他,就跟他说我是介绍过来的,一会我再打个电话给你。啊,对了,他一星期就星期二在那儿,你要去就星期二去。要是人来人往耳目众多,杨秀儿真想给大夫跪下,杨秀儿心想,运气真好啊,遇到这么个好心的大夫,这么替患者着想的大夫,别说打灯笼,就是打十个荧光灯,满哪儿野踅摸不着啊。
杨秀就乐颠儿的把这个事跟周兴全说了,周兴全精神已经差不多恢复正常了,最起码,白天,他没事就坐上医院的轮椅,挨个儿病室乱串,和谁都能唠十块钱的。
同一个病室里住了个老头,老头抽了55年烟,终于把一条腿抽没了。大夫带一堆学生进来观摩,然后总结的对学生们说,引以为戒啊,一天两盒烟,到六十岁必少一条腿。学生们都充满敬畏的看着老头右边空荡荡的位置。这老头有时趁周兴全出去就跟收拾屋子的杨秀儿说,丫头,别收拾了,麻溜的睡一觉,能睡的时候赶紧睡吧,成宿成宿不睡觉,铁打的也要倒啊。杨秀儿连忙说,母家那口子晚上叫唤,你也睡不好吧,大爷?您多担待啊。老头说,唉,我也疼的睡不着,我倒没事。不过小周叫起来太瘆人了。
周兴全只要是清醒的时候,他都能做出正常的样子,甚至比以前那个健谈的小周更小周,只是一睡着了,他就不是他了。忽的坐起来:不截不截,求求你别咖掉我的腿。忽的倒下去,大哭,我的脚呢我的脚呢?杨秀儿像哄儿子似的拍着他的背,轻轻的哼着,不截不截,乖,不截。睡吧,好好睡吧。小周能平静两分钟,然后接着大喊大叫谁敢动我的腿?不截啊不截,杀了我得了杀了我得了。不一会又喃喃的,截了吧,截了就好了,截了吧。每个晚上都这么周而复始的在半梦半醒中折磨着自己和杨秀儿。
听杨秀儿说起他妈住院的事,周兴全忽儿想起来,咱爸咋样?没事吧,我这一出事把他吓一跳吧?男的就是比女的抗事哈,你看我妈,还整住院了,你说住糖尿病医院?。杨秀点点头,没敢多说,怕一张嘴,就把实话秃噜出来。不管小周能不能承受啥惊天霹雳,杨秀儿心想,还是瞒着你点得了,你要是再把伤口给整孬犯了,哪辈子才能走出医院大门啊。
第67节
不知道是不是隐瞒真情不报起了作用,还是周兴全本身自愈能力好,几个星期左右,大夫说可以出院了。要是不放心就继续住院,打消炎药。其实,大夫说,反正你这个费肯定都是对方出。
杨秀却是把医院呆的够够的,下辈子下下辈子也不愿意再来医院了,别说医药费都给报了,就是按小时给发钱也不呆了,杨秀儿心想,这哪是人呆的地方啊,不管你咋舔布人家,小护士一个个儿都人精儿,说得好好的,要是万一一个不顺心眼子,就把你床给调了,有个农村来的老头,就让人后进来的给挤到走廊去了,他闺娘哭着要去找院长,护士长一看,得,给你调个屋,厕所没水,窗户漏风,有的是招儿对付你个小老百姓。倒找钱也不呆了。
所以最后周兴全比他妈还先出院了,他出院的时候他妈还在糖尿病医院住着呢。杨秀儿一看,糖尿病医院的大夫前面头衔没有一个是副专家,全是正的,而且听起来都能治百病看起来都天山童姥似的鹤发童颜,个个顶付金边儿眼镜,杨秀儿跟周兴全说,我看那医院行,真挺好。而且啥都给吃,妈瞅着脸色(shai)好多了都。周兴全说那挺好,就先住那儿吧,爸不是一直在那儿陪着吗?
杨秀没吱声,后来呼拉一下子想起来啥似的。明天我出去给你买个轮椅。这是他们俩单独相处,杨秀儿第一次直面提出瘫吧的事,周兴全终于耷拉着脑袋,半天没说话,不一会儿,杨秀听到他特喽特喽的,这才发现周兴全哭了。杨秀儿本来觉得自己没啥眼泪了,小周一哭,她也跟着眼泪哗哗的了。
肇事那方找了交通队的人,交通队的人也不知道从哪儿听说小周是酒后驾驶,而且在本县级市,马路上是没有什么规则的,在车水马龙里横穿满路,要是万一有人等红绿灯,旁边十个人有九个得当面说哪个精神病院跑出来的傻子,另外一个是背后回家当笑话说,我今天在该上遇见个傻子,等红绿灯呢……就这么个情况,说谁违规那都有理,就是要抢占先机,先下手就站住理儿,就能省钱。小周的赔偿费,终于定在了5万块上。
杨秀接过这个钱,哈哈大笑,笑出了一堆眼泪。
这个钱,无论如何是不能动的,谁有资格动这个钱,杨秀说,只有我儿子才有资格,她后来跟老城子说,她把这个钱买了份保险,老城子说,这法儿挺好的,就当他爸给他攒的,将来对孩子有个交代。
小周儿没了腿,可以继续看门市。木材生意还能继续,所以杨秀还不怎么愁。风吹鸡蛋壳财去人安乐。有数的嘛。只要还有人在,钱总能赚回来的。
门市重新开门,孩子也接回来了。吃饭的时候,小子作得很,不好好吃饭,小周就吓唬他,你爷爷奶奶可没在家,我消你可没人拦着哈。孩子恐惧的看着半截的小周,紧紧地搂着杨秀儿的脖子,然后回头跟他爸爸说,爷爷早死了。说完把头窝进杨秀的肩膀窝里。杨秀儿一脸担心的看着小周。小周愣了半天神,说了句,吃饭吧。
第二天,小周从门市消失了一天,就在杨秀把所有亲戚朋友都问遍之后,小周回来了。回到家的小周像是乏到极点似的,躺下连饭都没有劲儿吃了。后来杨秀才知道,他去了糖尿病医院。
半年之后,小周再次入院,这次住的是管肿瘤的科。大夫说,他的直肠长了肿瘤,是良性还是恶性,要看进一步检查结果,大夫接着对杨秀说,以我的经验,恶性可能性比较大。
杨秀没有办法,只好把门市出兑,把孩子再次托付给爹妈。养儿养女有啥用呢,她问自己,自己的爹妈尽跟着自己操心遭罪了。可是,一想到自己的孩子,杨秀就想,无论咋样,为了儿子能有个爸,豁出去了。这次可是真的山穷水尽把一切都捐给伟大的医疗事业了。
医院里大夫认识这两口子不认识的,都听说了他们的事。鬼也有半颗真心,何况是医者?医者父母心呢。于是,这次住院的待遇比上次就好多了。连去打开水,小护士都呵斥别的人,就让杨秀先打,告诉别的病人,这个病人家属谁都要关照的,你就去告倒院长那儿,院长也得关照。谁没事去给院长填麻烦,这不明显让医生护士给自己穿小鞋吗?于是大家都默默的让杨秀啥都抢第一,连去做B超,都有B超室大夫出来跟柜台的人说,这个病人优诊下。照顾照顾。住院住得这么拽的,小周不排第一也排第二了吧?
住院住得威风八面威风凛凛,可是病魔比小周两口子更威风八面更凛凛而有场面,肿瘤就像泡在水里的胖大海,细胞繁殖速度之快,令大夫们惊讶难以置信。有大夫说可能是和车祸有关,但又说不出个子狗猫酉来。
后来就一堆专家后来跟一堆将来的大夫再将来点专家,没事就来会诊小周,小周说医院是不是该给我点钱,我都成活标本了,仅供参观了我。
我希望能写出我的感受来,生活里真正的悲痛,在小老百姓这里,其实并不是哭着喊着,而且承受着。
最起码,这个车祸和这个直肠癌的小周(当然是假名)的故事是真实的。我曾经在医院里半夜听着那个患者的梦呓,我吓得一直睡不着觉。那时候我就想把这个故事写出来。
行了,就当无聊打发时间吧,呵呵,愿意看的就顶顶哈。还是那句老话,谢谢。
第68节
最后周兴全选择回家,奔儿理儿合计呗,一般小老百姓家,还能像高干似的,老住医院里啊。没准一回家非癌细胞会在熟悉的环境里爆发小宇宙,最后覆盖癌细胞阵营也说不定。现在医学要求人们要有相信奇迹的信念。
于是小周隔一段时间去医院做一次化疗,帮助好细胞战胜坏细胞。
国有国情家有家况,杨秀儿也觉得这么干比较符合资格热家的基本事实,最起码小周不住院,她能空出身子来,干点啥玩意,老是这么干挺着吃老本,化疗那钱,跟往坑里倒水似的,哗一声,没动静了,水面还有涟漪而已。这么下去,这也不是个事儿啊。
杨秀琢磨来琢磨去,也没琢磨出来有啥合适自己干的
后来周兴全的那几个哥们又说话了。不行就卖盒饭,反正母们这一堆人都得吃饭,还就好你整的那口儿。
现在做小买卖也不是你说能在哪卖就在哪儿买,谁不想整个好地段,半个小时卖出一天的销售额来?老城子厂子这块属于木匠集中营,市里几家装修公司还有木门厂啥的都集中在这边。可是,里里外外卖盒饭的就这一个,连木材市场门口小吃部的老板,整天戴个贼拉粗的黄橙橙的项链的,都不敢直愣。杨秀就成了这片盒饭唯一经营者。
于是卖盒饭的周兴全的媳妇和小木匠老城子这两条八竿子打不着的平行线,而且完全不在一个平面的平行线,愣让一个叫生活的,给整交叉了。
杨秀儿有天下班回家,吃饭的时候和周兴全没事唠的,呼拉想起来,我今天干好人好事了。小周说,学雷锋来的哦?杨秀儿说,可不咋地。我今天推盒饭出去的时候,看见老李摊家堆的那个木头堆太高,没摞好,那玩意万一骨碌下来,赶个寸劲儿,谁从下面过,能正好砸底下。那我看见了那我不得跟老李说声奥?小周当时就把筷子撩桌子上了。你是闲得。你告诉他干啥?你回来告诉我,我上那儿底下呆着,完了是不是还能给恁娘俩整点抚恤金赔偿费啥的。要不我死了也白死。今儿你犯二虎吧唧的劲儿,还颠颠的告诉人家、、、、、、
杨秀儿回头跟老城子唠嗑时就说,我当时没吱声,听母家那口子说完,我也有点后悔告诉老李家了。杨秀儿停了口,擦了把眼泪说,我倒没盼他死,我也不知道我咋想的了。老城子跟杨秀儿说,就你摊这些事,也就是你,搁谁身上都得疯。别瞎寻思了,蒙头往前造吧。老城子说,你看我,整个狗皮膏药,母家赵娟美,你嫂子,我就是让母老丈人给我哈(ha念三声)上了,粘包赖那伙的,提离婚,人那头说了,是我结婚时给吓的,不离吧,唉……老城子闷头抽了口烟,跟杨秀儿说,就闷头往前造吧,反正有啥事你招呼我,咱哥俩都命不好。
穷和苦自古不分家,尤其家里多了个瘫吧,日子还真是过的破破糟的,有时觉得锅碗瓢盆都缺边儿少沿儿的。老城子反正长期蹲守在厂子里,有啥事杨秀喊他一声,他就乐呵呵的去杨秀家,给修修窗户门儿,订订座椅板凳,小周有时心情发烦,就拿东西撒气,体腾不少东西,老城子来了能修能补的都给收拾了,木匠吗,手都巧。小周干不了的活儿,他要是瞅见了,就说,就一把手的事,就给干了。
干完活,周兴全和老城子有时就一起喝点酒,本来大夫说严禁烟酒,周兴全说,喝不喝都是个死,不喝等死了那天,我眼都闭不上,你不能让我这辈子光亏了,一点乐呵都他妈不给我留啊。大夫听了,默默转过头去。杨秀儿就尽可能的买好烟好酒给小周,老城子有回儿还整了瓶茅台,俩人一顿海喝。第二天,见面小周就跟老城子说,茅台是好吃,下辈子我可劲喝。总之呢,大家处得都挺好的。
老周家因为老城子来了,家更像个家的样儿了,要是哪天老城子没来,小周都觉得饭菜清汤寡水似的没了滋味。老城子那头,更不用说了,跟小周和杨秀儿搁一堆儿,就觉得寒冬腊月都温的乎的了。生容易,活容易,生活不容易。日子么,搭伙往前走,总比一个人舞扎扎的往前爬强。
老城子有个堂姐,嫁到市里了。家里条件也不错,对象养了几台出租,家里就一个闺娘。他堂姐的工作就是花钱。有一回,她在大商新玛特消费的时候,就看见老城子和一个女的出来进去,老城子还给那个女的买了身衣服。堂姐回头看了看价签,好家伙,上千了。堂姐就有点担心了,这老城子,上了次当,结了个婚。日子过得瞅着揪心连命的,这要是再让市里的女的给调理一回,老城子估计就得和赵娟美似的了,那这家人家就彻底毁了。本着救苦救难的菩萨心肠,堂姐决定到老城子大哥家去一趟,自己要是知道了,隐瞒不报,对不起自己的大爷啊。
老城子和杨秀的事,在小房身就有了风吹草动。
老城子已经好几个月没给赵娟美啥钱花了。因为赵娟美吃药吃得病情稳定多了,这家伙天天在家看电视养肥膘,养得自己面如银盆体如泰山。老城子本来每个月给她300零花,赵娟美几天就花没了,就来跟老城子的妈要钱。老常太太没招儿,就跟老城子说,她也是个活人,你得给她钱啊。老城子心说,3oo,有吃有住,这钱几天都没了?
后来,常胜媳妇就来跟老城子说,你媳妇没事就跟几个养汉老婆上大房身去,那几个都是信教的。老城子,我告你哈,不缺心眼的谁没事不干活去信教?那玩意能当吃当喝也行。老城子一看大房身教会那全镇第一高的建筑,再看教主家,高门大院,琉璃瓦铝合金窗户门,钱的去向,就彻底心里有数了。心里一有数,老城子就更不想给赵娟美钱了。这他妈的,个儿四六不懂的玩意,自己老爷们在外面她不知冷不知热,拿钱砸鸭脑袋倒起劲儿的很。
大家都当赵娟美是个缺心眼的,于是有些话当面也敢往外崩。还有一些一起信教的老娘们一边在胸前划十字,感谢主啊,一边怂恿赵娟美唯恐天下不乱,老城子在外面指定有人了,你还不赶紧抓点钱在手里,以后有你受的。赵娟美一听,可不就是,老城子多长时间没给自己钱了都。于是赵娟美回家就跟老常太太闹。
第69节
常老太太有时被她逼得没招儿,就从兜里掏十块八块的出来。常老太太这回可落在常胜媳妇手里头了。想吃点啥就去常胜家蹲到饭点。好在常胜媳妇儿本质不是个恶人,整点好吃的也不忘了让孩子们去叫奶奶来吃。人都有老的那天,常胜媳妇儿跟孩子们说了,你奶现在多可怜,还计较啥啊。
转眼八月十五就到了。一大清早常胜家电话就位哇的桥叫唤。常胜老儿子拿起电话,里面传来哭声,老城子家的小孩一边哭一点喊四哥,奶卡跟头了,起不来了。你快点来。撩电话,孩子就跟常胜说,赶紧的,爸,我奶卡跟头了,我先去你跟着来。
到了一看,老太太在平台台阶下那儿撅着,老城子家的浩浩在旁边哭得喊,奶奶一动不动。要糟糕啊,常胜和其他几个兄弟姐妹到了赶紧打车往市里拉,一边通知老城子到市里医院。人老了啥都怕,最怕就是摔跟头。常老太太本身就有高血压,这几年又操心劳碌,这次又从家里高高的平台上直接折下来,大夫摇了摇头,说,来晚了。
拉去的是个有温度的身体,拉回的是没有温度的尸体。
人死的时候都一个程序,吹打三天,完了一烧。这辈子就算完了。
可是,常老太太的孙男弟女们不干啊。好好的怎么能从平台上直接折下来呢。台阶上都焊的白钢扶手,防的就是老太太和小孩乖跟头啊。发送完老娘,老城子还穿着孝服,就问浩浩,你奶要干啥去啊,咋掉下去的呢?你看没看见?浩浩这时已经四五岁了,就说看见了,我妈跟我奶要钱,我奶不给。我妈就把我奶推下去了。
老城子一听,我操你赵娟美老赵家八辈活祖宗!
老城子一听,我操你赵娟美老赵家八辈活祖宗!我说这几天她这么消停,妈的,她傻,她他妈比谁都奸,我今天不整死我就不姓常。老城子一边骂,一边就要冲出去把藏那屋犄角旮旯里的赵娟美薅出来,海扁一顿是轻的,要不是常胜媳妇动作快,把菜刀先收起来,老城子没踅摸着,这老城子就能当时把赵娟美给剁得七零八碎都不解恨啊。
浩浩稍微懂了点事儿了,一看他爸要打他妈,他就直接冲上去拦住老城子,世界上的事就是这样的,不管啥样的妈,都是妈。这是没有办法的。所以啊,天下中国的女孩子们,别老是问自己对象自己和他妈同时掉水里,他先救谁了。你自己买双鞋,都觉得这双也好那双也好的,何况一个是妈一个是我的她呢。
还有其他人拦着挡着。老城子最后是瞅着夹空踢了赵娟美几脚。
你们真是可爱。我不会弃楼啦,只不过我最近实在是太忙,连儿子都延长了在学校的时间呢。
就忙两个来月,就可以专心写故事给你们看了
乖
还有把收藏删除的,我都要哭了
说一千道一万,常老太太上半辈子把下半辈子的福给提前预支了,结果死得不得其所哉。小房身的老太太据扎堆儿的时候都这么说。常老太太虽然是棵歪脖子枯枝烂杈的老树,可是这是可倒不得的树。倒不得也倒了,死人不管活人事,树倒猢狲散。老城子的日子,整个浪儿是毁上加毁了。
老城子在他妈坟前一边烧纸一边暗暗发誓,要为老娘讨个说法。可是,常胜告诉老城子,自古冤死不打官司,何况你媳妇儿又是个说不清的主儿。老百姓不懂法,但是估计到最后是劳神伤财不得好的事儿。
最后,老城子郁闷的带着浩浩回了厂子里。
杨秀儿早就在车站等着老城子了。
一见老城子那低头耷拉眼的熊样儿,她心里就一紧。许久不曾有过掉眼泪的想法的人,鼻子直泛酸。
浩浩看见杨秀儿就直往他爸身后躲。杨秀儿一把给提溜出来。这孩子瘦得,杨秀儿对老城子说,这孩子咋瘦成这样儿啊。都五岁了吧?看着比我那个矮一大截儿呢。老城子说,他妈不着调,他能养上膘才怪。夏天那展儿,给孩子吃冰棍儿,吃到后来我妈一看,孩子拉的都是冰棍,要老命了简直。
一提老太太,老城子眼泪就又出来。杨秀儿赶紧说快点打个车回家吧,回家再说。
到了家,周兴全也跟着打听,丧事办得咋样,人情多少,大三天还是小三天啥的。丧事一般都三天,要是上半夜人没了,过十二点就算一天,所以是小三天,要是下半夜咽气儿的,那就是会死的,那个就可以吹吹打打整三天,活得不见得轰轰烈烈,死得却绝对算得上热热闹闹。而且要是下半夜死的,那个叫会死,没死的都老羡慕了,给孙男娣女留了好几顿饭吃。上半夜死的,死得就遭人烦儿了,为啥呢?因为你把三顿饭都吃完带走了,孙男娣女的日子要是好过还好说,要是过得囫囵半片的,那完了,你就听媳妇儿媳妇啥的外姓人就在那儿数数嗒嗒的个没完没了吧。小房身人比较习惯口罚死人,却总是忘了,自己也有呼搭的喘不上来气,最后俩眼一闭俩腿一蹬的时候了。
最后周兴全总结说,老太太走得挺好,留了好几顿饭给儿女。这老太太走得多明白。
浩浩和周兴全的儿子一见如故,俩人很快就打成一片。据后来杨秀儿的儿子上学回来说,。老城子的儿子虽然是个儿不高,但是这家伙是棍棒。一进学校,下午就跟杨秀的儿子说,要是有谁欺负你管你要钱,你来找我哈。老城子听杨秀儿一说,又好笑又好气,还没半块豆腐高就耍起老大的威风了。教育,教育势在必行。
老城子和杨秀一家,明里暗里,算是过成一家的日子。
后来常胜给老城子来电话了。
而且就算妈妈把他吃的肚子疼得死去活来,浩浩也还是要亲妈的时候多
老城子没辙儿,就回了小房身,把自己家的那栋让他三哥眼气到跟自己的妈断绝母子关系的楼座低价处理了,完了把钱一揣,带着傻子赵娟美一起进了城。
杨秀儿提前在自个儿家跟前儿给租了个小屋。也好有个照应。
有时杨秀儿出去卖盒饭还带着赵娟美,赵娟美五大三粗好大一把力气,干起活来还不耍滑藏奸,杨秀儿跟老城子直夸,杨秀儿还说,那天出去有人帮母俩推了把车,赵娟美可逗死我了,不谢谢人家,倒立即坐地上谢谢主啥的,人哪帮忙的把手一松,说你让你的主来推车吧。杨秀儿说,你说她咋那好玩呢?眼睛里笑得都是媚意,老城子好气得又好笑就跳起来把杨秀摁倒,然后俩人就恩恩爱爱一场。
老城子说,我忘了那天是哪天了。杨秀儿说,咋的,你还要跟我过个纪念日咋地。老城子就呵呵一笑说我不是先把你给祸祸了吗?该纪念的就得纪念,赶明儿我去给你买个戒指。杨秀儿说你可得了吧,今儿还尖嘴滑舌的整景儿了。平时装得贼拉老实,这家伙今儿二虎吧唧了。你还嫌小周二部觉景儿咋地?整个戒指,我上哪儿带去?老城子一听,张口结舌。吭哧半天,接着说,得了,今儿爷们豁出去了,把你伺候的舒坦的。接着继续在杨秀身上吭哧呼哧呼哧吭哧。
杨秀儿是高速路上的一辆私家车,年头长跑的公里数也多了的那种,看着破旧不堪,老城子是她的休息站,老城子还负责钣金喷油,弄得崭新不离字儿的。
老城子倒是一辆正抗造的好车,杨秀儿就是他的加油站。
道德伦理说起来光面堂皇,可是,那玩意管饱管暖不?老城子和杨秀儿,俩人互相搭把手,就搭起来俩家六口子的日子,当事人都觉得挺好的。周围的人也觉得挺好的。没有比这个更好的搭配了。小周的几个哥们儿都说了,谁也别说嘴儿,别站着说话不嫌腰疼。嚼舌头跟子的,赶明儿都轮到恁家尝尝滋味。
如果好人才有好报的说法,逆推理上去,老城子和杨秀儿就不能算是坏人。因为老城子现在独立开了间实木门加工厂,虽说只有两个小工,他自己算个大工,还有一个是喷漆儿的。但是,大房身现在很多买门的都照顾他的生意,据说现在实际上也算是腰缠多少贯的老板级了。杨秀的盒饭还在卖着,不过更多的时候是给老城子管管帐,顺便指挥赵娟美把厂子例外打扫的干干净净的,下了班之后的厂子,一个木头花儿都见不着。杨秀儿说了,赵娟美其实挺好糊弄,就一个心眼的人,顺毛驴流挂就行,这可真是一物降一物了。
第70节
周兴全现在倒是没事就串倒老城子带他回小房身。没事自个儿推着自个儿,坐桥头,听小房身的人说那些三七疙瘩话,那些话就像秋天的树叶落在他的心湖上,清净,飘荡,却又和自己没有关系。不过他还是最爱参与到小房身的六合彩团购群中去。据说现在他后面跟了好几个铁杆粉丝,大家都说他看报看得准,连中好几个四百元了。大家都说了,人要死了都带点鬼气,小周真灵。
被幻想出来的露水
李二玲是小房身老李家五姐妹当中的老二,她姐叫李大玲,顺下来她就叫李二玲。小房身的爹妈们在取名这块是很没创意的。当时,李二玲长得好看,绝对比她的名字有风情有特色,而且长的漂白地,一白遮百丑嘛。老李家亲戚都说了,这丫头要是搁大城市,能选美。比电视演员都好看。有和李二玲一别儿(就是一样的意思)大的稍微尖嘴滑舌点的半大小子们一提李二玲,就砸吧砸吧嘴说“全毙!”
从来要是闺女一枝花,都会引来一批狂蜂浪蝶逐花飞。而且李二玲这孩子特得天独厚,人家都说小时候长的好看的,一般长大了就长列吧了,洋娃娃越长越变形呗。可是,人李二玲不是这样的,人长大了是大美女小时候是小美女,总之人家一直都处于美女过程中,就没跑过偏。这孩子吧,非生在哪块地上。你一长的透俊透俊的,你要是长在城市的温室里,爹妈就你一个宝贝疙瘩,那你就能特单纯的幸福的长大,然后不知人家疾苦的谈一次恋爱就非君不嫁。可是呢,你一朵小百合要是长在农村的广阔天地里,那这事就不好说了。
李二玲三爷家有个比她大不了几岁的二叔,二叔和李大玲是同学呢,一个班的,比李二玲大一个年级。不过李大玲比李二玲大四岁,所以,这个二叔估计也不会只比李二玲大一两岁而已。以前小时候糖丸还没说要大家都必须吃,这个二叔就没吃过糖丸,也可能吃了完了他给吐了,总之他没能预防了脊髓灰质炎病菌的入侵,所以他就小儿麻痹了。他爹,也就是李二玲的三爷,是半拉兽医,你要说他是整个兽医吧,他连猪都不会翘,你要是说他是彻底的农民吧,他还真能给猪打上针。所以,小房身人都精确的叫他半拉李兽医。李三爷一看,儿子这要毁啊,这可不行,得想个法子。他也不知道从哪儿套弄来的一些有剧毒的中药,就给他二儿子天天三顿开水煎服了,结果,你还没说,瞎猫又不是瞎一天了,一直没饿死,这说明,瞎得久了总能遇见一两只死耗子的。老二这个病,还真是让半拉兽医给治得腿不颠腰不弯了。可是,小房身人还是很不屑的,因为,李老二,腿脚是利索了,可是,脸,走形了。
腿脚喜剧了,脸悲剧了。那个药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成分有什么副作用,反正说是有剧毒,就连煎剩下的药渣子,李兽医都千叮咛万嘱咐的跟他媳妇说千万埋院子里那棵老榆树底下。他媳妇说我就埋枣树底下咋地不行哦?李兽医啪一个嘴巴子呼过去,你他妈的操蛋老娘们,来年不想吃枣了咋地,由此可见,此药相当剧毒。他也万万没想到,来年的枣是保住了,可是儿子的脸副作用了。李老二的左脸从喝完药就没怎么与日俱进的成长,右脸到是一派正常的该到哪个岁数就到哪个岁数,该长到啥形状就啥形状。所以你要是把左脸挡起来,李老二是很帅气的,可是,和左脸一组合,就瞅着相当十分很特别的别扭了。
李老二自己也知道自己吓人,所以除了上学也不怎么出屋,不明就里的稀里糊涂的老头老太太都夸这孩子稳当,实际上呢这孩子没事在家就钻研他爹那几本动物交配的季节啥的杂书。所以虽然这孩子生理15岁,心里其实懂不少事了,而且实际上手淫年头不短了。
这缺德孩子有一天拿了几块糖给李二玲,跟二铃说,你让我摸下我就给你好几块糖吃。糖对二玲来说还真是挺有诱惑力的,不就是让丑老二摸下吗?二玲连犹豫都没犹豫,就说你摸吧。她接过糖,扒了皮,放嘴里一个门儿的索罗。
多亏李大玲在外面使劲喊二玲,李老二一害怕,就摸了下二玲的下身就跑了。不过李大玲到底是大了二玲几岁,一看李二玲索罗着糖提着裤子出来,前头还跑出去个李老二。李大玲就骂二玲,你是不是干不要脸的事了?不要脸。二玲这才懵懵懂懂的知道,有些甜头,是不能随便吃的,就像不能随便给别人甜头尝一样。
李二玲也长了几个心眼,再不和比她大的孩子一起玩。咋喊也不去。一般她就喊几个同班的同学,没事就上摊家玩住家且(就是城市里的过家家)有个叫冯鑫的男生,一般就当爸爸,这孩子,班主任张老师相当不稀罕,说他撒谎溜屁的,典型的一个屁八个谎那种孩子。李二玲哪知道大人是咋评价冯鑫的啊,她就知道,住家且里的得有个当爸爸的,老是小丫头女拌爹,真没意思。反正李二玲去妈妈的时候,她就指名冯鑫当爸爸,还有几个小孩子有的当孩子有的当爷爷,玩来玩去不过就是喊孩子回家吃饭喊老头不许喝酒啥的。后来冯鑫就跟李二玲说,打发孩子们出去玩玩。几个孩子就跑外面藏猫猫啥的去了。冯鑫就跟李二玲说,爸妈都要睡一个被窝的。咱俩也得演的跟真的一样才行,要不没意思。
二玲说好。那我捂被。从炕琴里拿出被卧来,就躺进去了。冯鑫跟着也躺进去,两人你摸我我摸你的。二玲倒没觉得咋地,就看冯鑫直喘粗气,脸红脖子粗的。二玲吓一跳,就赶紧把裤子抓住了。正好有的小孩在外面趴窗户,一看他俩演的爸妈还真躺被窝里头了,就喊,不要脸了,冯鑫和李二玲不要脸啦。
李二玲呼拉就想起李大玲是怎么骂她的了,赶紧一蹦高从被卧里跳出来,没曾想,冯鑫这家伙把裤子脱了,裤腰带头朝上放炕上了,二玲一脚就实得回得踩裤腰带头上了。裤腰带那别儿噗的一声,从二玲脚心中间扎进去。幸亏短点,要不就扎透龙了。
二玲哇啦一声就哭出来了,冯鑫吓得赶紧把裤带头抽出来,穿上裤子就跑。
等二玲妈回来,看见炕上一堆血,再看看二玲的脚。稍微一调查,就知道咋回事了。这家伙把李二玲她妈给气得,拿起笤帚疙瘩就把二玲好一顿捋,从头捋到脚。打得二玲披头散发血迹斑斑。李大玲带着弟弟妹妹在旁边观战,一开始还跟着起哄,后来就吓得哇哇大哭了。
后来李二玲她妈扯着被打得惨不忍睹的二玲杀到老冯家门口,冯鑫爹妈本来还给蒙在鼓里,一看这架势,都蒙凳子了,这咋打孩子打到老冯家来了?再说,啥事啊把孩子打得不成人样了都。二玲她妈倒是七尺咔嚓,把事情添油加醋的从头到尾说了个清楚明白。跟冯鑫爹妈说了。要是二玲出点啥事,老冯家得负责。冯鑫爹妈一看,自己家倒霉孩子惹的祸,人家都带着孩子找上门来了,再看冯鑫那个熊样,贼眉鼠眼的躲闪在门后,赶紧的跟李二玲她妈拿了五十鸡蛋。先把火消了,然后二玲妈把手一松,告诉二玲,先给我滚回家去,个不要脸的玩意儿。然后双方家长说好了,万一有点啥纰漏,比如二玲怀孕了啥的,或者将来二零没人要了啥的。冯鑫就得负责娶了二玲。二玲不结婚,冯鑫不许擅自娶媳妇。然后二玲的妈雄赳赳气昂昂的拿着装满五十红皮大鸡蛋的筐凯旋而归。
五十鸡蛋,可把李大玲他们兄弟姐妹几个乐坏了,那个时候茶叶蛋刚刚流行,只要出门在车站那儿才能买到,小房身人吃过的都说可香了。李大玲她妈一开恩,一下煮了15个花椒大料酱油鸡蛋,唯独没有茶叶。三玲嘟嘟囔囔的说,茶叶蛋茶叶蛋,都没有茶叶……她妈一下子把她手里的鸡蛋夺回来,不吃拉倒。三玲赶紧的又抢过来,差点连皮都吃嘴里,这家伙噎得直翻白眼,二玲赶紧把水舀子递她。看大伙吃的那个高兴,二玲觉得也挺开心的,好像自己挣来的钱买的似的,不过她刚要露出点笑模样,她妈拿眼睛一横冷,二玲干净低眉顺眼,屁都不敢放了。不过从那之后,二玲就不爱吃鸡蛋了。后来她连肉都戒了。成了个典型的素食主义者。她妈可没觉得二玲的变化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事实上儿女太多,家里要干的活天天都像山似的,很快她就把二玲这档子事忘得跟吃进去的鸡蛋一样,当成粪球,让屎壳郎推走了。
随着粪球一起滚的还有排山倒海来的日子。年纪轻的时候总觉得日子像蛆似的蠕动,还不过年啊还不过年,过年有那么多毛磕还有糖块儿,保家仙享受完香味的红糖心的大馒头那个香啊。李二玲就是在这样年复一年的盼望中出落得更加水灵灵的,浑身上下管哪儿都透着歇痕人那股劲儿,那真是满天看的是星斗,满街瞅的就是这个妞儿了。
在小房身人眼里,老李家说不上是穷还是富,你要是说穷吧,别人家有啥摊家指定能随上大流,你要说富吧,几个孩子穿的可真是上不来台面,反正家家都差不多老大穿完老二接着传,老三要是个小子,穿个旁开门的裤子也没谁笑话。但是人别人家穿的虽然旧了点,但不破烂。老李家几个孩子穿的真是又脏又破又烂,冬天穿过的棉袄也不洗,叠不叠不放柜底,第二年翻出来的生虫长白毛,放太阳底下晒两天,拿笤帚疙瘩拍不拍不,又穿一年。李大玲懂事早,小学刚毕业就出去扒虾头去了。
第71节
李二玲一听上学头也疼,你要是让她光上体育课踢毽子,她一个顶俩。毽子翻飞在李二玲小白鞋帮上,刷在白协商的白鞋粉皮罗普罗的往下掉,毽子底下那几个大钱和鞋帮碰击出来的清脆的声音,对年轻的体育老师来说,简直是天籁之音了。可惜料了,这李二玲真是生不逢地,无论从体型还是从气质还是从技能各方面综合指标来看,李二玲都具备跳四小天鹅的芭蕾天赋。体育老师暗叹,真是可惜了。世上千里马常有,伯乐也常有。可是,伯乐也分爱不爱管闲事的,没有虫子吃鸟儿都不起早,人们都爱朝钱看。啥好处没有费吃奶的那个劲儿干啥玩意,体育老师感叹了下,然后就把心思转移到今天晚上请校长去自己家吃啥的哭闹上去了。李二玲这个千里体育小母马,和很多很多青少年一样,平凡平庸的小学毕了业。
几个玲的妈说了,会写自己名儿就行了,赶明儿让你姐带你一起拔虾头。挣多少都是你自己的。二玲很是不乐意的,我才不去拔虾头呢。二玲看见大玲的手,让虾腔子给扎得破破糟糟的,完了还一直在冰水里泡,都没个形了。大玲人丑,手也长得跟人一样,手毁不毁也没多大要紧。可是二玲心里想,我可不愿意把手弄成那样。所以,二玲就跟她妈说了,我要去服装厂。就去服装厂。反正我不去扒虾头。
操你个妈出来的,二玲她妈不骂人不张嘴一张嘴就骂人,基本上,她都是在操自己。滚犊子去,找你爹给你找服装厂去。上哪儿找认识人能进服装厂去?二玲她妈就是这样儿,嘴里妈得狠呆呆的,跟几个玲从来都没好气,一说话就是摔脸子,完了又颠颠的到处找人,放风出去,舆论造势,向小房身人宣布,我们家二玲,要去服装厂,有人的,给找个活,过年过节给你买东西啥的,还能叫你白费劲咋地?这话一放出去,那就是旧社会的悬赏文书一样,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啊。二玲沾了很远方的一个一表三千里的表舅爷爷的光儿,去了附近市里的服装厂,那一年,二玲14岁。
14岁的童工李二玲在服装厂里的生活是小房身人所不知道不了解的。小房身人钟爱耍钱钟爱一切国家法律禁止的娱乐活动,就是对十几岁的孩子没什么特殊钟爱的的,家家如此人人如此。孩子这个玩意嘛,小房身爹妈们抽了口烟,很有经验的说,几天不见,都噌噌的长大了,一眨么眼半大小子就要娶媳妇了,唉,接着就很文艺的感叹下,把咱们都逼老咯。孩子的话题,仅限于此。所以,孩子,就跟老李家院子的韭菜似的,割了一茬还有一茬。李二玲也是韭菜,长的在漂亮的韭菜它也是韭菜不是?除了包韭菜盒子炒鸡蛋,还真想不出别的用途来。
李二玲按月把工资拿回家。那时候的三百元在老李家是很大的一笔收入。三玲就是靠着二玲的这个工资,念完了初中还以优异的成绩上了全市第一的高中。这个高中是很重点的。所以二玲也觉得脸非常有光。就跟当初三玲吃冯家的鸡蛋时那个心情差不多吧。二玲以三玲为荣。
三玲却在知识和文化的熏陶下,她一边花着二玲挣来的钱一边以二玲为耻。恨不得把当年的鸡蛋都吐出来。所以她从来不跟二玲碰面,反正她俩都住宿舍,不一起回家就碰不着面。三玲刻意的把二玲从她的心里抹杀了。二玲是个客观存在,不会以三玲主观的念头而变得不存在。而且她的美,从来都不会让她在人们的话题里消失太久。从来美人如珍珠,黑下晚都能当灯泡。所以,小房身人很快就发现二玲这个孩子,又引起了他们的好奇和关注。
长的鲜灵的二玲韭菜,在服装厂,被誉为一枝花。韭花。而且这孩子到哪都立刻引起注意,不仅仅是因为她的美貌还因为她在吃饭上的格鲁。厂子里管吃管喝的,大姑娘们一个个都饭碗盛得杠尖杠尖的,厂子里流行一句话,吃饭不杠尖的是傻瓜吃肉不玩命的是朝把,二玲却从来吃饭都是吃猫食,能吃人家饭碗的一个尖就不错了,吃菜更是挑剔,有营养的一概不吃,肉鱼蛋奶,不沾荤腥,大家都戏称她是小尼姑,还有人嫉妒的说将来二零死了炼了的话,大伙都赶紧地去抢,有接话把的就说抢啥。抢舍利子啊。和尚常年吃素就能炼出那玩意儿,据说老鼻子值钱了,那玩意儿。二玲听完也不过微微一笑很倾城。
二玲车间里有个小头目,长的人模狗样的,带了副眼镜,二玲摊家从这辈儿往上数到八辈祖宗数根底下,那也没有戴过眼镜的人。戴眼镜,瞅着就和下大地出大力干农活的人不一样,瞅着白净,这个品质管理的小头目长的真挺文静白净嫩草的。摘了眼镜就是郑少秋,戴上眼镜就是裴勇俊。俊男和美女,就算俩当事人都没啥想法,周围的唾沫星子也能让他俩出点火花。何况,情窦刚刚要开的二玲这个多愁多病身,怎挡得了那倾城倾国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