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都爱看:乡村露水故事(十三)
在一群膀大腰圆的工人中间,二玲瞅着亭亭又玉立。细细的毫毛在车间窗口斜射进来的阳光下跳动着青春的光芒,连混在阳光里的那些灰尘都带了点二玲的味道,吸进鼻子里,然后到分心肝肺那快溜儿,这家伙扎得少秋小裴心也乱七八糟,吃好嚼货也不得香睡觉那也费劲巴拉的。
咋整咋整?问天天笑问大地大地乐开花。还能咋整,该咋整就咋整就完了。小裴少秋和二玲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俩人的饭盒就并排放在一起,把对把,就像两只胖鸳鸯卧在那儿,看着就是成双配对的。而且,二玲就算不吃肉现在打饭的时候也要排骨了,甜蜜蜜甜蜜蜜我爸排骨夹给你啊,我的那个郎儿君啊。甜蜜蜜甜蜜蜜,我把那个咸菜全给你啊全给你,我的那个心尖尖上的小铃铛儿呀么小铃铛。
二玲这厢,让爱情整的蒙头转向且不必说。
第72节
大队书记在大喇叭里说了,婚姻法说了哈提倡晚婚晚育,不到岁数不给登记,生了孩子也上不去户口。威逼利诱手段用尽,小房身人还是无视婚姻大法。大闺娘家家的,都十七大八的了,要是还没打对面定亲,那可是大事不妙,好人家的好小伙都让人给抢先了。都说女大三抱金砖,可是一般人家还是都喜欢男的大个几岁,要是女孩子二十四五还没有对象,上哪儿给你划拉个二十七八的单身男大好青年去啊。所以,大姑娘找对象,先下手那肯定为强啊,最起码先下手不吃亏儿啊。此时李大玲已经跟后该小田私定终身暗通款曲了。小房身人谁都知道这个事,两家父母都没整啥景出来那就是默许了。那老李家按顺序来就自然轮到李二玲这盘菜上桌仅供观赏,完了定价出售了。
二玲正和四眼小伙俩在浓情蜜意处,她妈托人给捎了口信,让她请个假回家,说有事,捎信的人了,你妈没说啥事,反正找急忙慌的。二玲一听,赶紧地。
回了家才知道,原来是去打对面。二玲长这么大,第一次旗帜鲜明气势磅礴无视她妈的老虎凳辣椒水大刑伺候啥的,你就是说破老天,我也不打对面。
最后她妈说你不说出个只狗猫鼬来救非给我打对面不可,操你个妈出来地,你还反天了你。小骚B玩意,我能生你我就能掐死你,不信你就试试,上几天班你还长猪腰子了,猪腰子老正了你还……
二玲只好把四眼小伙供了出来。二玲她妈一听,小伙家是市里的不说,而且现在二玲老板是小伙亲叔,立刻老核桃开心花笑的核桃纹更深啦。就知道二玲是个好样的,她妈说,你先回厂子,过几天领回来,让小房身人开开眼界,看看母二玲自己个儿找得对象,震他们一震。老李家能震乎小房身的人和事,除了三玲上了重点高中,就靠你二玲了。肩负着光宗耀祖的重任,二玲回了厂子。
你还别说,没几天,二玲和小伙就从小客上手拉手下来了。小房身人能接受背后男盗女娼可是当面勾肩搭背那就要口伐唾沫星子淹死人了。更何况,女主人公是这几天风头正渐的二玲。你没听二玲她妈牛B哄哄的到处胡咧咧呢。说二玲这下可要进市里享福了,没准我也跟着女婿借光,上市里呆几天去。旁边二奶奶说了,你去市里?市里人上厕所都不出屋,你拉个屎,别再把你家姑爷还有亲家给熏死。这回见了二玲和传说中的市里戴眼镜的人一起这么不正经的下车,立刻奔走相告。等到了村最东头,就变成了二玲在服装厂已经让人给睡了三个多月了。
准儿准儿的姑爷前脚刚一进屋,后脚二玲她妈立刻抱柴禾烧火揍饭。
热气熏得二玲她妈清鼻涕要溜下来,二玲她妈拿手一抹,然后往油渍麻花的围裙上一擦,接着炒猪肉炖粉条。又从西屋锅里捡肉包子出来,大白肉包子上立刻沾上几个黑手印,不过就地一个包子遭殃,后面几个还是白白的包子模样。不过包子越白越衬得二玲她妈手指盖儿里的黑泥触目惊心,连看惯了的二玲都觉得刺眼的很。赶紧拉着又勇敢又俊俏的眼镜版少秋进了里屋。
里屋看得出来是收拾了一番的,但是,柜子上的长期摸出来的黑印不下死力气是擦不掉的,灯泡上常年积攒的苍蝇粑粑,炕头墙上老李头长期不洗头靠出来的头油印子,炕梢炕席底下塞着的黑乎乎的抹布,过年前儿贴得抬头见喜,浆糊儿干了就不掉了一半下来,上面落得灰能有半个大钱厚,顺着那个灰往上看,赖蛛蛛儿还拉个网,网住不少灰,要不估计就得有一个大钱厚的灰让抬头见喜不是见喜而是见灰了……被褥都叠好了摞炕梢了,往炕沿上一坐,二玲立刻闻到一股子尿骚味,尿炕精小弟尿完爹妈也不舍得打,尿完在上面铺个小垫子也不耽误睡觉,累积下来的尿骚味真是叠起来也遮不住啊……在眼镜背后的眼睛审视的目光里,二玲突然觉得自己非常熟悉的家变得那么陌生,那么地埋汰,那么地丢人……回头再看看自己的妈,头发上还带着柴火叶,笑出来的牙焦黄,一说话人家就能闻见今天中午家里吃的是韭菜……
正好要吃饭的时候三玲从学校回来了。三玲看见二玲带回来这么个类读书人,心里也觉得挺高兴的。总算二玲不再那么丢她的人了。于是吃饭的时候三玲一边吃包子一边跟活跃气氛,跟她小弟说,老弟我给你说个事哈。说曹操有八十万大军,吃咱妈包的包子,吃着吃着吃着吃着就吃出一块碑来。上面写着几个大字,你猜是啥字。饭桌上的众人都被吸引住了,等着听下文,小弟当然一副懵懂样儿,问啥字啊你快说三姐。三玲满意的看着大家,说,上面写着——离馅还有三十里。几个铃铛的妈笑得哈哈的,操你个妈出来的,你没吃着馅咋地?二玲和三玲都看见,小伙的筷子随着那句操你个妈顿了一下。
后来,二玲再回家时就没精打采的,而且瘦得都抽条了。二玲她妈还看不出眉眼高低的直门儿问,二玲,我可告你哈,你别让人揣着双身子嫁人。跟那头说说,赶紧找个中间人说说啥的,可得张罗了。二玲抬头看了看她妈,大眼睛在瘦瘦的瓜子脸上直咣当。终于憋出一堆眼泪,黄了,他说他要去新加坡了都。早黄了。都黄了。
二玲她妈一开始没反应过来,等缓过劲儿来,一拍炕沿,操你个妈出来地,咋地,他说黄就黄了?还有没有王法了。他说咋地就咋地。咋地,拥啥玩意儿黄,说个里表出来。操你个妈出来的,你个熊样儿,他说黄就黄,你把摊家地址给我,我找他去,我还不行找个劲儿了,咋地,地球是摊家开的,没王法了?二玲擦了擦眼泪,终于冷冷的看着蹦着高骂人的她的这个妈,说,要是我,我也黄。你还想上门去丢磕碜咋地。
二玲她妈又一个愣神儿,不大会儿又反过神儿来,操你老李家祖宗,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我下了你出来,你还嫌我磕碜,我咋磕碜了。连畜生都不如的玩意,你个小骚B,我打死你。她拿着柳条就开始不分上下的抽打起二玲。二玲这个时候已经不是站在那儿等着挨打的岁数了,她妈的柳条一上身,她撒丫子就往南边大地跑。她妈在后面拿着柳条追,嘴里高声骂喊……
小房身人站在路边,看着这娘俩儿之间的这场战火,看客们得出一个结论,二玲让人睡完,肚子都大了,完了小产后,还让人给揣了,像甩把鼻涕那样,给甩了。
第73节
二玲一口气跑到大上水线那儿。看着并不汹涌的河水,河水上晃荡着不知道谁家扔的黑塑料袋,还有粉红色的沾着脏东西的卫生纸,水泡过的粉色,显得脏东西都新鲜着。李二玲慢慢的蹲下身来,就算死也不想死这么埋汰的水里头,二玲的眼泪啪嗒啪嗒的掉在地上,一摔八瓣儿。在大坝下面的二玲她妈可吓坏了,一看二玲没影儿了,这可了不得了啊。这是亲闺娘啊。破锣嗓子开喊——救命啊,快点来人吧,我的妈啊,母家二玲可投河了啊——李二玲在大坝上,水埋汰点就埋汰点吧,这个时候是真有一死了之的心啊,可是,上水线要是没开闸放水的时候,水太浅了,连个兔子都淹不死。命苦不能怨天尤人,想死的时候连潮都不涨。可是,李二玲她妈担心孩子心切还是一下蒙登子了,反正她一喊救命,呼拉就上来一堆人,把李二玲从大巴上连拖带抱就给整下来,再连抬带架给整回家。二玲越挣扎着喊我没要投河,抬的人越使劲按着她,一边还七嘴八舌的安慰死啥,年轻轻地,对象黄了就黄了,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淘弄,两条腿的男人不满该哦?二玲心说,得了,我还是闭嘴吧。她一闭嘴,她妈那头哭天喊天的声音更加嘹亮的响彻南边上水线到摊家的路上天空,像无线电一样,以电波的形式刷刷刷穿透小房身。
小房身的婶子大娘们干完了活吃完事饭,连碗都顾不得刷了,赶紧找个房山角聚堆。到地一瞅,谁也没说谁了,连围裙都没摘,还更甚的,烧火棍和笤帚都拿手里就往这头跑。多少年了啊,小房身终于出了个殉情的水灵灵的大姑娘,这跟山村里出了个凤凰似的一样属珍禽异兽啊,这得讲讲儿,要不多可惜了的啊。而且吧,就老李二玲她妈,你瞅她那个得瑟,三大娘筋着鼻儿咬着牙说,你瞅她得瑟的,二玲进城是板上定钉的像的,这回好。痛打落水狗跟落井者扔石头是村民尤其是妇女村民的本色啊。
在人们的讲讲儿声里,李二玲就整个算掉粪缸里头了,名声臭的比粪坑里的石头还臭上三天以上。粪坑里的石头刷吧刷吧露天地里放半个月还能砌个猪圈啥的呢。
二玲后来又去海滨城市她表姐那找了个饭店服务员的活,干了两天就让人给辞了。好看是好看,站门口挺招揽顾客的。一看饭店就有欢迎观临下次惠顾的诚意。可是,这丫头是个冰美人,吃饭的人看着饭菜觉得饭菜都噎人了,再加上,令老板和客人都郁闷的是,这孩子连菜单上的字都认不全,你让她下个单,写的菜名,是个厨师都迷糊,不,准确的说,叫个人都迷糊。老板很遗憾的对来领人的表姐说,不是我不照顾咱妹儿——表姐还得赶紧的连声道谢。
到了这个份上,二玲只有一条路能走了。
这是一条人类历史以来所有女人都走的不归路——嫁人。进了谁家门就是谁家人,新婚姻法出台的新解释更令女人血本无归——据说女人要养家糊口带孩子做饭刷碗收拾屋,有车的还得养车没车的还得攒钱买车。房子除了壳儿是公婆的出得首付其他内部装修家电按月还贷啥啥都是女人或者女人娘家的,但是,这个房子到死都是男方的。男女从来没公平过,在房子这个事上,新解释非弄个平等出来,所以说,嫁人显得更是有去没回的一条绝望的蜀道了。一代又一代的女人在这条路上前仆后继死而后不已着。
你还别说,混到二玲这个分上,她还真的嫁到市里了——如果通公交车的地方都算市里的话,即使是个城乡结合部,那也是吃商品粮不用种地了不是。
嫁人前的二玲让口水给露水了。嫁人后的呢?
几年光阴过去。三玲大学毕业当了一名表姐所在的海滨城市里的人类灵魂的工程师,每年还过一个专门的节儿。四玲由三玲带着也到了海边城市,在一个路边报亭里卖货,报亭老板是三玲班上一个学生的家长,学生没毕业之前,老板说了,四玲你就在这儿卖货。二玲呢,生了个大胖小子,没事就带孩子坐小客儿回娘家带个仨俩月的,人家别的女的生完孩子瞅着都胖乎的,李二玲可好,不用减肥,瘦得尖嘴猴腮的了,大家都说她这也不吃那也不吃,你瞅小体格儿,风不吹都晃荡。不过,老李家瞅着日子开始反稍了,蒸蒸的日上着。人丁兴旺六畜茂盛。
李二玲家的大胖孩子人小鬼大,小嘴儿巴巴的,见人就说话生来自来熟,让给揪个鸡儿吃酒给揪一个,敞亮,大伙都说市里孩子就是好,看着就比土生土长小房身的孩子大方。那孩子在小房身混得相当开。长的也好,肥头大耳的,瞅着跟他那个当厨师的爸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似的,尤其是后脖颈子上一嘟噜肉,除了大小,其他基本分毫不差。就冲这大胖小子,就证明,二玲还是挺是个有福气的人的。小房身的大仙,神神道道的说。
第74节
大玲有回跟二玲打电话,二玲那头接着接着电话就说姐,挂了吧,我迷糊——话音还没等掉地上,就听西里晃荡。大玲这头儿冲电话一个门儿的喊二玲二玲二玲,忙音依旧。第二天二玲一大早就打电话过来,说昨天接电话的时候自己眼前发黑嗓子眼儿发甜,完了就迷糊过去了。大玲这家伙可逮着借口把二玲训得茄皮子色。叫你啥玩意也不吃,一天到晚整个小体格儿,也就是恁家海龙要你。二玲也习惯了,只要是大玲接电话到最后和她妈一样,都是数叨她。你就别指望她们能安慰安慰担心担心你啥的。
又过了没多久,二玲打电话给三玲了,告诉三玲,我要离婚了,都搬出来半个多月了。从这个电话开始,二玲和三玲开始亲密起来。三玲这个时候也成家了,长大多了。也没有那么多锋芒,也没有那么旗帜鲜明的爱憎分明了,更重要的是,她开始反省检讨自己对二玲的态度,对二玲的命运,她开始思索得更多更深更广泛。
二玲的对象叫海龙,比二玲大两岁。他们俩的介绍人就是小房身东该的,和海龙是本家的叫海东的。他上老李家给提这个事的时候说了,海龙小伙有的是哭着喊着抱大腿要给当媳妇的,海龙这孩子心高,要找个好看的,要拔尖的好看的。我一看得了,这扑子也就你们家二玲了。这俩孩子简直太合适了,一个是螺丝另个就是螺丝帽,严丝合缝,老李,我告你,也就是咱哥俩这么多年的关系。二玲要是嫁母海龙,那家伙过的是啥水平的日子。水平啊。风吹不着雨晒不着的。日子过得有水平啊。
二玲她妈倒是没注意找个海东大叔翻来覆去说的啥,就注意水平俩字了。二玲她妈不改江湖本色,直接就问,他凭的啥能过的有水平呢?咋地,摊家成有钱了唠?海东赶紧的,嫂子,母海龙是有手艺地,颠大勺的。菜炒得好,饭店都抢着要呢。一个月2000不惜挣。二玲她妈一听,就冲这手艺,得了,二玲算是掉福字印刷厂里头去。赶紧的张罗打对面各项事宜。吩咐大玲带着二玲出去消费,务必让二玲锦上添花眼睛更大睫毛更翘头型更新潮服饰更走在流行前线。
打对面是到小房身海东家东屋打的,东屋住的是海东老娘,抽烟都抽好几十年了,屋子里熏得黑窟窿东的,空气里都飘荡着陈年老太太味。一进屋,二玲她妈眼睛贼拉快的扫视全屋,完了多咱都欠儿欠儿的,蹬儿呵的问,打对面的人呢,咋地?还没来咋地?海东赶紧的,嫂子,啥眼神儿啊,那不东山墙边上靠着呢。二玲一听,心里一咯噔。那东山墙靠着的,那看起来比老李都老相啊。头皮中间锃亮,比二玲她爸被褥头都亮半分。周围可能有点头发,为了配合中间,全剃了,露出点青茬子。个儿不高,170能有了,估计一厘米一斤肉足有了。那家伙胖得估计连自己脚尖都看不着。就这么个主,二玲这个心啊,哇凉哇凉的。
海东接着给介绍炕梢坐着的一男一女,你还别说他不介绍,二玲和她妈打死也想不到炕梢坐的这俩人瞅着苗条条的,长的斯斯文文的,看起来就很城里的人居然是眼前这个黑死胖子的父母,这真是老母猪生出猪八戒——不知道哪路妖精投胎投差地儿了啊。说这个海龙和他爸是哥俩完全没人怀疑,你要是说他爸是哥肯定有人跟你急,明显的嘛,海龙瞅着应该是当兄长的嘛。
二玲当时小脸子就撩下来不那么乐呵了。二玲她妈一看,心里也直犯膈应。但是,二玲她妈吃多少年咸盐了啊?好看顶个屁用,能一个月给你挣2000多?能不用你下地插秧啥的?所以,二玲她妈继续乐呵呵的,暗地里掐了二玲一把,正掐在二玲胳膊上臂后侧,二玲给掐的一哧牙,像笑了似的,雪白的牙齿照的屋子都亮堂了一下。二玲她妈满意的看着海龙露出垂涎三尺的样子,自以为是的维持全局。
等海龙在地上的椅子上坐下来,二玲心更放冰水混合物里,整个成零度了。这家伙脑瓜顶上居然有个很大很大的疤楞。能有十公分那么长,弯弯曲曲有似蜈蚣。二玲心说话,就这样的,还有哭着喊着给媳妇的?那些女的不是都瞎眼了吧?媒人的话要是能信,天上都能掉馅饼。就算天上掉馅饼,媒人的话还是不能听啊。
整个打对面,以二玲的从始至终沉默和二玲她妈从始至终嘚不嘚结束。
原来海龙似乎并不是海家两口子亲生的,这俩口子也知道是哪方不能生养,完了就抱养了个小宝宝回来。据说是一个四川妹子18岁的时候生厕所的。也不知道爹是哪个,稀里糊涂一笔陈年老旧账。18岁的大姑娘,要说自己还是个半大孩子也挺恰如其分的,肚子疼半天,蹲出来个小孩儿,自己吓一跳,就像把小孩给抠死,也不知道她咋想的,就使劲抠那个脑瓜顶,结果就抠出那么大的一疤楞来。这个是海龙她目前的妈在他们村散布的谣言,具体是怎么抠的怎么出来的疤,无从考证也没法考证。总之,这孩子也是个苦命的就是了。
根据二玲她妈托人打探回来的小道消息,说这老俩口应该挺有油水的,老头还炒股呢,你听听,小房身谁听说过啥叫股啊,那玩意还能炒着吃,你一听就有水平就上档次那就是正经玩意儿啊。二玲她妈跟二玲说了,你个死犟眼子的,你就是小姐身子丫鬟命要是按你自己的主意来。你妈还能害你咋地。就你这儿小体格儿,真嫁小房身东西该儿,下地插良田秧就把你累咪而儿了你不信试试。
第75节
反正二玲自己也说不清后来咋就同意跟了这个缺八辈损德的死胖子了,后来一回想,估计就是周围人圈拢的。大胖子往往小心眼,这个往往就有一定几率,很不幸的,二玲就撞在这个往往上头了。
就这海胖子,他和二玲一样都纠结着一个共同的问题,那就是二玲究竟看上他哪点了呢?同样的问题,出发点截然相反,他觉得二玲肯定是以前不定咋地完了没人要了,要不不能跟他啊,不用别人说出口,别人的眼光告诉他,二玲给了他,那完全是一朵鲜花插牛粪上头,当然,花儿开得好全靠粪当家,不过他这个粪实在太大便了,纯度太高,植物难以成活啊。
二玲跟三玲说,从结婚那天下晚开始,他就反复的问我一个问题,你和别的爷们是不是也这样似的,贱得两腿说开就开?二玲说这话我能跟谁说我咋说?我给大姐打给电话还没等说啥呢,大姐先冲龙一嗓子,你又咋地了,一天到晚净儿事。我打掉牙也得和血吞啊。我都让他给问神经衰弱了都。
三玲说他一开始就这样你还跟他生孩子?三玲简直是怒不可遏。说你点啥玩意好呢?你脑子让驴踢了还是咋地?你咋成害怕嫁不出去了?一着急,三玲把努力忘却了多年的乡音都给吼出来了。二玲我说你点啥好你说,最后这句三玲带着哭音了就。此时,她的脑海里浮现的是15岁的二玲背着被褥往小客儿上像蜗牛一样攀爬的瘦小的身影——还有每个月那会三百块钱的那美轮美奂的笑靥——
三玲曾经非常努力非常刻意的隐瞒自己的东北口音,尤其是她上大学第一个学期的时候有个山东小嫚儿说她说“真地呀?”跟宋丹丹一样的时候,三玲心里非常非常郁闷。她也知道,她妈和小房身大多数妇女一样,顺嘴冒脏话满嘴跑脏字,但是年轻的她总觉得既然做了她的妈总该有点不一样,具体应该怎么不一样她也说不上来。她生怕自己一说小房身话就变成她妈那样的人,随着年龄的增长,三玲真是越发觉得自己的本质实在是和她妈越来越像。甚至有时候骂对象的话,不自觉的就顺嘴抄袭起她妈的语言和气势,这真让她痛恨不已。痛恨的同时,很矛盾的是,三玲听周围的人除了说普通话之外还能顺溜大方的说一口方言的时候又很羡慕,总想诚实的说出小房身的土语,同时还是逃不出自己给自己设的那个局,生怕土话一出口,自己的格调跟着都掉价,生怕周围的同事朋友看出自己的农民气质。而且隐瞒了太久了零丁想说吧,还想不起来咋说了。刻意总是难以自然,没有对手就更能发挥出方言本色。不过,在二玲事件上,三玲终于感受到小房身语言的威力,不用小房身不足以表达自己的出离愤怒啊,还是小房身话厉害,过瘾,盖了帽了的妙啊。三玲由衷的感叹。
二玲结婚后到孩子六岁这段岁月对家里人来说是空白的。
长大是咋回事呢?用普通话说明白了的定义就是各有各的秘密各有各的主意,用小房身话说就是长猪腰子了,猪腰子越来越硬了,长大了都有自己的事了,看着都忙忙活活的,也不知道天天忙的到底是啥日子嗖嗖的就飞过去了。兄弟姐妹之间似乎还没有同事之间来的亲密,朋友显得比家人还重要,同事啦朋友啦倒是没事叮把来家里头坐坐,斗个地主打个升级砌个长城啥啥的。兄弟姐妹却只有过年过节爹妈过生日的时候聚拢到一块溜儿,吃吃喝喝之间有时都容易冷场,尤其是连襟之间,简直是没有共同语言。
再说两口子之间,外人也看不出来是好是坏。没准白天横眉冷对黑下晚热火朝天呢。
作为一个读书人,后来成为一代城市里花骨朵们的园丁的三玲,还是很有点出头椽子的威势的,当下在电话里三玲就给二玲拍板了,二姐,你怕离婚不?二玲说,不怕,怕啥。我有手有脚能养活自己。三玲接着说,那你想过孩子咋整没?
一提儿子,二玲那头鼻音就出来了。三玲一听,心里烦劲儿就又上来了,你看你二姐,刚提孩子你就哭,那可没啥咒念了。反正就两条道,为了孩子将就过,凑合凑合一辈子,眼一闭腿一蹬,这辈子就算完。你要是想活得有点质量呢,就得舍得。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三玲彼时还没有孩子,她看过书读过报,也被一些描写母子深情母爱磅礴的文字感动过,也很喜欢那些长的跟台湾著名一对双儿的那种小孩,万一长的普通以下,她就没啥感觉了。要是哪次在火车上,有小孩哭唧唧的,三玲虽然嘴上不说,但是一准儿立刻放大随身听音量,同时默默背诵长恨歌一百遍,以求心安神定。
三玲和二玲家的孩子亲近的时间有限,所以她对这个外甥,是挺歇痕的,但是吧,属于舔一舔的那种感情浅型的。所以她对于二玲的婆婆妈妈很有些看不上眼。
老李家老小儿也20多了,眼瞅着马上能娶媳妇了。三玲工作几年攒了点钱,再加上几个玲的舅舅突然就发家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财大气粗的,反正有个富亲戚总比穷亲戚越来越多墙,俗话说穷生奸计富长良心嘛,先富起来的舅舅拔了几根粗粗的毫毛,就把老李家老房子旧楼座给扒了,翻盖起一座雄伟的里出外进带走廊的大楼座来。房子一盖媳妇自然滚滚来。以前小伙儿心气儿这个低,自己出去打工,找了个斜眼的,说是人姑娘说了,啥也不要你家的。这把老李太太气得,把她老儿子骂得东南西北都找不着了,当时就跟那姑娘说了了,你想进母家门,除非你踏着我尸首进去。姑娘一看,得了,自己这不成了杀人凶手了吗?老实而的,姑娘鸟悄儿的走了,如同她鸟悄儿的来,挥了挥衣袖,留下几滴泪水,在小房身老李家炽热的大门口,片刻即蒸发。等房子具备模型后,老小儿就趾高气扬起来了,挑媳妇儿挑的,眼都花了。说话时腰板挺溜直。三玲把二玲电话挂了,回头就跟老弟把二玲的事说了,她很担心二玲被家庭暴力了,以二玲的个性,叫人打掉牙估计也就自己和血吞了,三玲一想到这种可能性心口就堵得慌。
李老小一听,咋地?二姐这么些年都叫人熊着呢?就他海龙那熊操样,肥得跟头猪似的,咋地,他想打我二姐咋地?反了天还,不是人奏的玩意儿一看就吃人饭不拉人屎,我操他妈地,三姐,你挂电话得了,我现在就打车去我二姐家,咋地,他心死咱老李家人都死绝了咋地。三玲本来一听她老弟骂人就皱眉头现在一听,真解恨。所以说,小房身语言真是有生活,活生生的动人,三玲一想到以前自己居然以此为耻,还真是纯洁的过了头了。她在心里头跟着骂海龙个熊操样,然后自己又跟自己解释,这个操,在没有实际工具的人这里,只是个感叹词,绝不是个动词,所以它只是个发泄感情的工具而不是犯罪的凶器,所以呢,说说也无伤大雅。
终于,二玲婚姻上的悲剧,在娘家门这儿大白于天下。
李大玲当天下晚也和对象开着大三轮子过来了,全家人聚在饭桌上,以骂海龙为下酒菜,吃了顿解恨的饭。要不说老李太太宝刀未老加上自己弟弟这几年没事就塞点钱,人一有钱气就粗,说话铿锵有力。老李太太说了,就他海龙那个驴操样儿,票花(就是屁股的意思)上要是能戴眼镜他脸和票花都一样了,个臭德行,不图他是个颠大勺的,我二闺娘能给他?我年年还给他200斤大米,操他八辈祖宗,我喂个狗狗都能冲我摇尾巴,你瞅他海龙回回上咱家来那个德行,脸拉拉的,跟欠死人钱似的。叫二玲离,坚决离,非离不可。就说妈说的,叫她赶紧的,收拾好三金,再把值钱点的东西拾掇拾掇,赶紧来家。找小伙都随便找。操他个妈出来的。
怒火是老李家人的纤夫,它拉着全家老少,用强光的绳索,眼瞅着老李家这艘船要给拉得里拉歪斜了。幸亏大玲,还是个知道咸淡的。
大玲和她对象对看了一眼,说,骂也骂了,过过嘴瘾先。该歇歇会儿。明儿我去趟海龙摊家,看看到底咋回事。摊家老人不都还没死呢吗?看看老人那头咋说,我去看看情况再说吧。大玲对象是个很有数的,多少年一直踩油门讨生活,说话办事都比老李家人稳当多了,在他的教导下,大玲也比以前能看明白不少事。所以说,结婚找对象,找对头了,两口子一起成长呢。要是没找对,俩就互相祸祸了,都糟进儿了,比如二玲和海龙。
第二天,大玲坐了第一班小客,下了车三步并两步的连跑带颠的来到二玲家。院子里搭着倭瓜架,上面接着金黄的小倭瓜,大玲瞅着,这小日子这不过的挺有滋有味,你瞅这院子刺弄的,多好。大玲这头进门,那头看门的狗立刻狂吠。吠了半天,一个人没出来,大玲心说我昨下晚不都打电话了吗?
大玲这个人吧,穷仔细。刚结婚时没钱,抠搜的过日子过习惯了,这几年车轮子一转钱就来,还是舍不得吃舍不得穿的,一听剪线头给2毛钱一天能挣两块钱都脑瓜子削个尖的往上冲,给钱就干那种。摊家电话,从来不往外打,只有接听功能在使用,每个月话费绝对不超过12块钱。正常是10块钱,就座机费。她对象三番五次要给她配个手机,她都以不会使儿拒绝。这会找不着二玲家的人这才着急了,想打公用电话吧,附近也没有小卖店啥的,急不急死人呢。
第76节
但是大玲吧有个特点,不知道是有点还是缺点不好归类,就是一条道跑到黑那种,你不是家里没人嘛,好,我就搁门口蹲着,我守着你老窝,我看你一家老家贼加小家巧儿还不归巢了咋地?门口有几块石头,大玲一屁股实惠儿的坐上去,一手搂包一手支腮帮子。心里急得着火,心说话二玲也就是亲妹子,昨儿下晚电话里说得好好地,今天回家有啥话敞开了说,当面锣对面鼓整个小葱拌嫩豆腐。这还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了咋地?
你还别说,等了小半天功夫,还真是只要功夫深,铁棒都能磨成针。大玲本来以为自己屁股都能磨出茧子了,就差点要拍拍屁股走人的时候,海龙的妈,一个非常高挑的,长的特有味道的,眉眼上调说话慢条思语的中偏向老年的妇女,终于回来了。后面跟着二玲的宝贝疙瘩憨憨。大玲是很歇痕憨憨的,二玲坐月子时正赶上几个玲的姥姥病入膏肓,所以二玲的月子是她姐大玲姐代母职给伺候出来的,所以大玲和三玲完全不一样,在她心窝子里,憨憨和自己的孩子没有区别,憨憨这孩子名不副实,心眼可多了,有数,知道他大姨对他好,所以就更乐意往他大姨身边靠,没事还把手伸大姨衣服里头要摸肉肉,都是忌奶那阵儿给养出来的毛病,不摸点啥一宿一宿嚎。大龄一看憨憨,没妈的孩子一看精气神儿都没了,大玲这眼窝子浅的人,金豆子就噼里吧啦出来了。
话说我们那红颜薄命女李二玲人到哪里去了呢?
昨天二玲打了电话回来,说了她大姐要过来一趟的事。海龙在电话里就蹦高了,来干哈?来干哈?咋地,您家人咋嫩不知道磕碜呢?这一顿五马张飞的骂,二玲差点背过气去,直接挂了电话。海龙一看,我正骂得过瘾呢,你把电话挂了?再打,不接,接着打,还不接。好家伙,就看海龙血气冲脸,上了眼,头皮都红了,这就是没头发,要是有头发,这就是传说中的头发直立怒放冲冠啊。在屋里转来转去,找不着发泄的口儿,一看憨憨在炕上没心没肺的搁那儿玩小汽车,上去一划拉,小汽车一下就全给哗啦地上了,爷爷奶奶一看,孩子要遭殃,赶紧拉海龙的拉海龙,护孩子的护孩子。海龙挣开他爹的手,叫嚷着,我不是你儿子,他不是我儿子,二玲跟谁下的种,她自己知道,你还护着这小杂种,我叫你护着,说着,他扬手就给了老头一拳。可能海龙真不是老头的亲儿子,因为大爹骂娘的刹那,天空都没有一个闪电加一声巨响,一个雷下来劈死这个混账王八的从头坏到脚从外坏到里的蛋。
大玲一瞅,这海龙这以前都是装相咋地?以前也没看出来是这样式儿的人呢?打爹骂娘了这都?大玲心里就犯膈应。
海龙,大玲很镇定的把憨憨搂怀里头说,别说你和二玲还没离婚,就是离婚,我叫你一声老弟也不算是占你便宜,我说老弟,不管谁是谁的谁,生恩没有养恩大,我瞅你以前也不像是装相,你不是这样的人啊。你把老头打个好歹,你心里能落忍儿咋地?谁家没有老人谁没个老的时候?刚说到这儿海龙的妈眼泪就刷刷的往下掉了。
老太太转过脸说,拿手背儿抹了抹眼泪,把让儿子打愣神的老头扶到炕头。然后回头说,他大姨,你先坐着,我出去买点菜。大玲心说,我心得多宽?我老妹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我还吃饭咋地?就说了,婶儿你别忙活,我还得等二玲回来,当面锣对面鼓说清楚再说吧。海龙这时又把耷拉的脑袋抬起来,二玲还能回来,这会儿不定在哪儿跟谁鬼混呢?海龙,我告诉你,说话要负责,大玲急眼了。她抓起海龙家电话就给二玲打过去。二玲接了电话那一刻,大玲嗓子眼的心才落到实处。二玲,你在哪儿呢?大玲声音高八度,咋地,你为啥不敢回来?你马上给我回来,在河边干啥?你还想直接让爸妈给你收尸咋地?沙棱儿地,给我回来,没等二玲说话,大玲啪把电话挂了。海龙,二玲现在在二道河河边,你要是不信你就去看看是不是真的。我就不信,我自己老妹还能跟人跑了。告诉你,海龙,我们老李家姑娘跟根数到梢,就没出过不正经的。你个小样吧,大玲心里补充到。我要是二玲,我早就跟你离了,大老爷们,一天到晚盯着老娘们裤裆那点事,烦不烦人。当然,这是大玲的潜台词,她要不是大姨子,而是小姨子,估计这话就不是潜台词而是台词了。
等二玲回来,大玲就当着海龙全家人的面说,这回人齐了,二玲,你有啥说啥。我就在这,海龙你也有啥说啥,要是二玲真有啥对不住你的,我立即领走,不用你赶,我自个儿的妹子,我替我爹妈管教,你看怎么样?海龙也被大玲的气势给镇了,一个农村妇女,说话办事之七尺咔嚓,要是大玲演包公,头上不用画月牙上空都能浮现出正大光明几个大字来。
这还真是小伙二十六没娘,说起来话比年头长啊。
结婚那天晚上,不是说要是大姑娘就会落红啥的吗?武打片里还有守宫砂一说,很多道听途说都告诉海龙,女的要是个雏的话,她就该有痕迹。可是,二玲没有,海龙把被子反过来复过去,把褥子都要拆了,唉,咋啥也没有呢?海龙这个气啊,娘的,老子花了钱盖了房,娶的难道不是黄花大闺女。
人啊,一旦下了结论,要找证据回头论证,上海话说了,不要太简单哦。
但是,一开始二玲并没有感觉到海龙对她有什么不满。就是觉得海龙把钱看得很紧。二玲问海龙,那时候你一个月给我200,还问我钱都花哪儿去了,是不是事实?我那时候刚来这块儿,还没找到活,一个月200,你还嫌我花太多,是不是?二玲像秦香莲来到这开封府,面对古往今来最青的青天一样,从头控诉起来。我怀孕后,你一个月给我三百,是不是?大玲这一听,气的,傻吧二玲,这啥老爷们,这二玲这都能过这么多年?
二玲接着说,还有回我老弟来市里办点事,要上咱家吃饭,你给我多钱买菜?我他妈这辈子忘不了,你给我了5块钱。是不是?
第77节
二玲接着说,这些事都是鸡毛蒜皮,本来我也不想说,老爷们不大手大脚霍霍钱也不是啥坏事,我还寻思这挺好的。有一回你说漏嘴了,海龙刚要抬头,二玲猛的声音高八度,你老实儿地,鸟悄听着,我还没说完。二玲似乎从来没有这么大声在海龙家这一亩三分地上赫亮的说过话,她这么一高音儿,海龙还真是也冷丁吓一跳,你还别说,蔫人也有一分胆,恶从胆边生,把个混人也吓抖三抖哦。
二玲接着说,你寻思我忘了吧?我啥也不说你就寻思我啥都没记住呗?
原来有一次,二玲和海龙已经闹到了民政局门口。二玲说,那回的事,我都没脸跟母家人提。你不嫌磕碜我还知道羞丑呢。
海龙有一天下班挺早的,他到家的时候二玲去幼儿园接孩子。老头老太太也都没在家。老头自从儿媳妇进门改邪归正了,在工地上打更,业余时间偷点边角余料钢筋铁骨啥的,能卖不少钱呢,最起码孙子的零嘴钱能划拉出来,这就不善劲儿了。老太太人家原来就是能干的,在一个建筑批发城食堂里给人家煮饭,专门淘米煮饭,活不忙,早上一顿火中午一顿,一个月也不少整,一家五口人,就憨憨一个闲人。海龙一看人都没在家,正好炕头里卷了摞被子,他一看,困劲还来了,就把被打落开,想眯会儿。刷拉,一样东西从被子里掉了出来,海龙一看,差点脑溢血,多亏岁数好啊。
操你个妈出来地,海龙简直就是气晕了,这他妈也太熊人了,熊人熊到炕头上来了,这不是叫人骑我脖颈上拉屎吗?海龙拿出电话打给二玲,那头二玲接的也挺快的,刚一接通,就听海龙喊,你他妈搁哪儿呢?沙冷给我滚回来。二玲一听,这话头不对,肯定出啥事了,要不海龙虽然脾气臭,但是说话语音不至于都颤音了。赶紧的,二玲领着憨憨骑上电动车,还真是能多沙冷就多沙冷的滚回来地。
二玲到了自己家那条该门口的时候,长了个心眼,把憨憨放在憨憨他二奶奶家,让老太太给瞅会,说自己还有点事,完了就急三火四的往家赶。
刚进院,一只皮鞋迎头而来,不偏不倚端端正正瞄得那个准儿啊,正好砸二玲肩膀头上了。把二玲砸得一阵剧痛手没把住车把子,电动车直接倒地上,二玲跟着一个趔趄,倒车上了。跟在鞋后面的就是凶神恶煞的海龙,扬起就是一脚,踏在电动车上,手里拿着个东西,递到二玲鼻子底下,你他妈的养汉养到炕头上了是不。
二玲揉着肩膀抬头,我的妈,二玲说,这啥玩意儿,恶心死了,她扭开脸站起来,你还搁手拿?你搁哪儿整的?二玲本来心里突突的,不知道海龙发的是哪门子邪火,这会儿看到海龙手里拿的东西,反而镇定下来。没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就算鬼叫门,不慌更不乱。二玲此时就像垒起七星灶铜壶煮三江摆开八仙桌招待十六方的那个机智有胆量的阿庆嫂似的,态度不卑又不亢神情不阴也不阳。
海龙本来以为二玲指屁股不是指屁股——指定儿立刻跪倒在地,抱着他大腿哭,还得哭得梨花一枝春带雨那样的,通俗点就是鼻涕眼泪满脸横流,然后求他别声张啥的,总之二玲就该是一堆烂泥随他踩随他踹,随他折腾完了用水一冲,日头再那么晒一晒,海龙觉得这样他才能舒坦点。可是,二玲这么个出乎意料的镇定,把他的所有幻想都推翻,海龙自己也有点蒙凳子了。咋回事,莫非这个东西不是二玲作案留下的证据?海龙这么一犹疑,气势就没那么汹汹然了。
咋地,跟我装是不是?这啥玩意儿你不知道你来问我?海龙又把那东西冲龙就递二玲眼皮底下了,二玲心里烦劲儿呼拉就上来了,我知道这是啥玩意儿,我连孩子都生过了,避孕套我还能不认得咋地?我告诉你海龙,我不但认识这玩意儿我还知道你手里拿着的这是是用过地,里头那黏糊啦粘就的那个东西是啥我也知道,肯定不是鼻涕就是了。二玲一边说还一边把电动车周起来,一副很不乐意搭理海龙的模样,海龙这个淡的慌就别提了。赶紧地,海龙把嗓门又一提,给自己充气势,你知道就好你明白就行,那就是你承认了呗?这玩意是你和哪个骚狍子一起用的,你沙冷地,咱俩谁也别磨叽,你让我戴绿帽子也戴个明白,行不?
二玲这个人,你怎么说都行,瞅着绝对是个软柿子,但是,可有一样,绝对受不得冤枉,她妈冤枉她她一开始也反抗,后来她一看反抗的后果是被小房身所有大娘大婶们冤枉,她就学聪明了,在她妈跟前儿,那绝对的,把耳朵嘴巴开关统统都关严丝合缝的。但是,你海龙,你想平白无故的往二玲脑袋上扣屎盆子,二玲心说话,你还真是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粉色那小猫咪了。二玲很冷静的说,我告你,海龙,这玩意儿为啥能从炕头被卧里出来我是不知道的,可是我知道,现在是你拿手拿着,你先到家的,这玩意儿指不定是不是你跟哪个女的用的,你想恶人先告状,没门。二玲长期耳濡目染,没完全继承她妈的衣钵,边角余料还是吸收了不少的,关键时刻,二玲血液里她妈给的那二分之一就充分活跃来了。
海龙一下给造蒙凳子了。
这玩意儿,你还真是浑身是嘴说不清了。两口子一时居然僵持在院里,海龙本来想血雨腥风一番,如今却不知道该如何伸手收拾眼么前这个正气浩然介乎天地间的二玲了。
二玲接着说,你要是非说是我用的,行,那咱现在就进屋,把身份证结婚证拿着,民政局不还没下班呢吗。二玲说,咱谁也别耽误谁谁也别埋汰谁。一拍俩散互不耽误,咋样儿?
诶?海龙立即瘪茄子了。
二玲接着说,你要是非说是我用的,行,那咱现在就进屋,把身份证结婚证拿着,民政局不还没下班呢吗。二玲说,咱谁也别耽误谁谁也别埋汰谁。一拍俩散互不耽误,咋样儿?
诶?海龙立即瘪茄子了。
进了屋翻箱倒柜,二玲把身份证和结婚证摆在炕沿上头,对海龙说,你身份证呢。沙冷地啊,你还等吃下晚饭黄瓜菜都晾了,民政局到点可就下班哈。你不想去咋地?二玲激海龙。海龙最不抗激,立即说谁不去谁是驴操的,谁是王八下的。二玲轻蔑的看着海空脸红脖子粗不是大款标准伙夫那德行。
第78节
身份证,二玲拉长音。海龙说,你等我找着,去就去,咋地?就你个破鞋篓子,你不怕离婚我还怕咋地。
这么一个破鞋篓子,一下就把话给说漏了,二玲当然要刨根问底,事儿整到这个地步了,那就干脆啥也别掖着藏着的了,海龙就把自己一直以来的疑问以及去小房身旁敲侧击打探出来的闲言碎语一个标点符号都不落的就都抖落出来了。然后海龙总结说,你得瑟个屁儿。你还先提离婚,就你在小房身那个名声,你离婚你还想再找下家,你做梦吧你。个破鞋篓子。
海龙一摔手,走到门边,回头补了句,想离婚,没门儿。这些年我看了看的这么紧,你想跟我离,哼,没门。说完摔门而去。自己把自己的亲生爹变成了驴,把自己华丽丽的变成了杂种,人驴混合物。
这下,轮到二玲目瞪口呆了。她一直以为海龙得儿呵的,二虎吧唧的,原来真正傻的是自己。二玲像西游记里被三打过的白骨精,精神脱离了借来的躯壳,躯壳就跟纸片一样,薄薄地,软软的,堆随了。
这日子过的,二玲嘴里苦溜溜的,人心何止隔肚皮啊。二玲,此时,觉得真是浑身没劲儿动也不想动,连手指头都懒得动弹一下,连憨憨还在别人家都忘了。哀愁就像空气,就像风,就像灰尘,人就像是家具,就像是古董椅子爪上刻出来的那些印,是专门收集空气里风带来的灰尘的东西,哀莫大过心死,人最悲哀的有时和金钱似乎关系不大,当你的真心遇见了多年的背叛和欺骗,你才真是算是心灰意冷了。
可是,二玲和海龙都非常纳闷,这个使用过的避孕套,它不可能是无中生有的啊。
海龙他爹下班回来,一看气氛不对啊。海龙他妈早就被憨憨二奶喊去接孩子了。等海龙他爹弄明白到底咋回事的时候,突然老头脸红得,连多年的褶子都红得,加上褶子里沉积的黑色素,红得都发黑了。二玲一看,心里这个后悔,谁说当了爷爷奶奶就不能过夫妻生活了,不过二玲转念一想,真膈应,恁俩口子爱咋过咋过,过儿子媳妇被卧里算咋回事。二玲的膈应,一下就反映在她轻蔑的眼神里头了,老头一看,得了,儿媳妇误会了,赶紧解释,原来海龙有个老姑,算是当地有名的暗娼,背着自己对象,和周边几个中老年保持了不清不楚的暧昧关系,以前没借过海龙家地方,现在海龙家一家都忙得四脚朝天的,屋子就空下来了,这不,领着老头就来了,巫山云雨后,大概是着急还是咋地兴奋,反正是没收拾利整儿,二玲看着海龙,一字一句的说,破鞋篓子。
避孕套事件,最终以海龙跪地和写保证书换回来二玲展颜一笑,家里貌似恢复了以前的安宁,只有二玲自己知道,她就像吞了只苍蝇,而且那只苍蝇还一直在她的五脏六腑里活着,恶心感厌恶感不时的就涌现出来,心里的疙疙瘩瘩始终不去。
海龙再不是物,好歹是憨憨的亲爹,大玲心里头想的,还是劝和不劝离。
大玲是典型的农村干活人,她喜欢看言情电视,看的很投入,有时干活累得贼死,也得看完三集联播。可是,大玲和所有农村妇女一样,没有想过爱情这个东西她是现实的,就算它真是有这么回事,也和她们的生活没啥关系,电视里的人都再哭着喊着要爱情,仿佛不用吃饭和睡觉似的。可是,要是村里谁真为了爱情咋地了,那是人吃饱了撑完了然后才整的幺蛾子。不着调不是物,是大玲她们对那一类大姑娘小媳妇的评价。所以,她不会想到二玲对海龙,还有爱和情的要求,她自然的就忽视了二玲骨子里对情感的需求。
大玲听完了二玲和海龙的这个事件后,半晌没吱声。说啥?二玲就算再抱屈,能咋地呢?大玲想,要是没有憨憨,说啥都行,下啥狠招子那都行,有了憨憨,……海龙再不是物,好歹是憨憨的亲爹,大玲心里头想的,还是劝和不劝离。
大玲是典型的农村干活人,她喜欢看言情电视,看的很投入,有时干活累得贼死,也得看完三集联播。可是,大玲和所有农村妇女一样,没有想过爱情这个东西她是现实的,就算它真是有这么回事,也和她们的生活没啥关系,电视里的人都再哭着喊着要爱情,仿佛不用吃饭和睡觉似的。可是,要是村里谁真为了爱情咋地了,那是人吃饱了撑完了然后才整的幺蛾子。不着调不是物,是大玲她们对那一类大姑娘小媳妇的评价。所以,她不会想到二玲对海龙,还有爱和情的要求,她自然的就忽视了二玲骨子里对情感的需求。
二玲接着不打奔儿的说。正好老头儿老太太都在这儿,有一回家里来了老爷子几个朋友,都爱喝酒的,也没弄啥菜我回家一看,几个老头儿在那儿干拉呢,我就好心好意的去小卖店花几块钱买点花生米回来,海龙你回家后你咋说咋做的?
海龙不吱声。二玲回头看老头和老太太,爸妈,恁俩说,上回他咋说的。俩老的更不吱声。二玲说,都不说我说,海龙你个贱皮子玩意儿,那回你也是写保证书下跪的。你咋说的,你说那些老头都是上咱家找我来的,所以我才上杆子买东西伺候,伺候完嘴再伺候多出来的那条腿,是不是你说的,姐,你听听,他说的是人话不?还当着人那些老头的面说的。当时谁也没下来台,母老爷子当时就说要把海龙赶出去过,说这些年交的哥们儿都叫海龙给得罪光了,是不是吧?关键时刻,瘪茄子了?二玲蔑视海龙一大家子。
我好不容易找了个班上,试用期寻思好好表现,清早我就早去一会儿,收拾卫生啥的,姐,你知道他咋说的?他说我去浪,去干那些烂眼子事,起五更爬半夜的去贱。就那些恶心人的话,也不知道跟谁学的,海了去了,我真是学不出口。我寻思他心眼小,那我就不早去了,按点去,啥印象不印象的我就不在乎了。结果,人要是心眼歪了,你就没辙。说我中午休息也能找个时间跟人搞了破鞋。后来我没招,我就说那我就在家呆着,你猜他说啥?他说那不是更方便了,一天有八个小时呢。你想跟我老姑一样我可不是我老姑父,是不是你说的,姓海的,今天对着灯,你说我有半句埋汰你的话有半个字是我自个儿添的不?
第79节
海龙嘟嘟囔囔的,二玲说你有能耐你大点声说呗,都到这份上了谁也别遮着盖着了都。二玲上了几年卖货的班,嘴皮子的功夫虽说还不到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见大款满面露笑纹儿的程度,但是,最起码比以前能说而且也敢说了。海龙应激而上,咱俩结婚之前,你跟几个男的好过你自己知道,咋地?我埋汰你,恁老家那些人都埋汰了你咋地?你自己去打听打听,你有能耐你去打听打听,谁不知道你李二玲是个破鞋篓子,叫人睡完了人家上新加坡去了,有没有这事?有没有这事?
二玲气得眼瞅都要迷糊了。她本来就有贫血,而且有迷糊的毛病,大玲一看二玲要犯病,直翻白眼。
海龙欠儿蹬儿的,一提这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大玲也觉得有点腻歪,这海龙,这明显没有要解决问题的诚意嘛,大玲一看,今儿这算盘是打错了,得了,赶最后一班车赶紧回家,赶明有空的时候再说吧。
大玲带着憨憨和二玲一起回了小房身。
二玲没到家就先预备好让她妈骂一顿了,没成想她妈啥也没说,倒是准备了一堆吃的给憨憨,到了一定岁数连煞气很重的几个玲的妈都变得慈眉善目了,二玲一看,不是进屋就开骂,心里头就透龙不少。二玲她妈一句话,就让二玲再海龙那儿差点翻白眼的那口气一下就缓过来了。二玲她妈说,操他个妈出来的,自己长了个王八头还老怕人家给他戴绿帽子,那个德行,上哪儿都不带得烟抽的。
二玲,你要是我闺娘你就离。离了找小伙儿,有地是。西该那谁家的,老谁,人家离两次,现在天天开着小车。有地是钱。二玲一看,她妈还是她妈,张嘴还是她妈,瞎唠唠一个顶俩,全身上下透着驴性。二玲这个时候,觉得她妈真好。这个时候的二玲,啥是好人,好人不是刘慧芳好人不是宋大成,好人就一个标准啊,谁赞成她离婚谁是天下第一大好人啊。
二玲在她妈和她爸的强烈要求下,把城里临时租的房子退了,她爸正好有一辆电动车,二玲天天骑着电动车市里小房身来往跑通勤,来回得俩小时,反正到家能吃口热乎饭,家里谁想买点啥捎来捎去的也方便。小日子,瞅着可比在海龙那块六儿受那个窝囊气强多了,眼瞅着二玲嘴巴子上都开始见肉了。人一滋润,气色就好,气色好,人瞅着就精神儿地,再加上底子本来就好,这家伙,二玲的青春复苏了,第二春。
二玲这头啥都整得妥妥的,海龙那头可不干了,主要还是爷爷奶奶想孙子。虽说儿子不是亲的,但是孙子,正好是讨人歇痕的时候,那小嘴儿巴儿巴儿的,爷爷爷爷奶奶奶奶叫个不停,就是要天上的星星也给摘啊。没两天,海龙和他爸就找上门来。老头是好老头,一个门儿的说小话儿,中心思想就是一个,出了这家门再进一家门哪是那么容易的啊,孩子可怜不识见的啊……海龙呢,贱不漏搜的还是一副死丑横的德行。也不说话,鼻孔朝天,告诉憨憨,沙冷收拾东西跟我回家,憨憨吓得直往爷爷身后躲,最终还是幼儿园的小朋友有魅力,憨憨同意先跟爷爷回家,二玲说了,我是不可能回去的,你离咱俩就上民政,你不离就先拖着,拖到一定时候也得离。
憨憨走了,二玲心里也空牢牢的不得劲。三玲打电话来了,说让二玲先腾到寒假,等放了寒假她立刻回家,完了姐几个聚一块儿,商量看看。婚姻如鞋,合不合脚磨不磨脚只有穿的你自己个儿才知道,三玲对二玲说,然后接着说,脱鞋其实很简单,比穿还简单。你别想复杂了就行。大玲听二玲把三玲的话转述之后大玲很有哲理的说,你别听她胡嘞嘞,就算是鞋,不合脚的鞋,这么多年,不也穿合脚了?再说,现在这鞋现在值钱了,上面有钻,价值连城简直无价之宝,这个钻就是你儿子,我外甥,知道不。你等着地,个小三妖精,站着说话不知道腰疼的玩意儿。
寒假到了,三玲说话是很给自己做主的。一放假,她立刻奔着小房身进军,脑海里回荡着熟悉的旋律,向前!向前!向前!我们的队伍向太阳,脚踏着故乡的黑土地,背负着二玲的希望,我们是一支不可战胜的力量。从无畏惧,绝不屈服,英勇战斗,直到把二玲的不幸消灭干净,向前!向前!我的责任重,二玲的冤仇比海深,三玲真跟打了鸡血一样,激动着,激动着,就等着海龙被离,然后一副胎胎歪歪的样子,在二玲跟前灰溜溜的走了,夹着尾巴似的。一想到这个场面三玲都觉得过瘾。
三玲本来准备看到的是一个很凄惨很萧条,类似鲁迅笔下的祥林嫂的二玲。可是,眼前这个,分明是……就跟她现在用的那个伊丽莎白雅顿ElizabethArden晚安好眠滋养霜的是使用心得——:迷人的紫色膏体,芬芳的味道,肢体柔软好推——,对比下来,三玲整天跟青春叛逆期的丫头小子们打打杀杀,看起来贾宝玉说的女人是水,不过三玲暗中补充,二玲是依云,是法国品牌风靡世界,我这盆是浑水,泥里咣当的。
三玲放了假基本就是闲人一个,可以脸不洗牙不刷穿着她妈的花棉袄在炕头窝着用笔记本打游戏,生活的舒服又糜烂,整个人都没法看,灰头土脸眼神涣散,反观悲剧里的主人公二玲,真是墙角一枝梅凌寒独自开了,仿佛天越冷开得越艳丽了。黑色掐腰羽绒服,骑电动车太冷,买得皮护膝皮护手套,加上高跟黑皮靴,精干精神,小头发焗得溜光,烫得那个直流,怎么看怎么招人看。三玲心里头就有点犯合计,爱情小说看多了有时也能培养点第几感来,三玲觉得,二玲应该是有事,没有异性的女人,不可能这么荣光这么焕发这么闪闪这么亮晶晶的。
老李家的新房子大,三玲怕冷,就跟她爸和她妈在东屋睡,东屋最暖和,炉子不灭暖气一直烫手,熏得人口干舌燥狂口腔溃疡。二玲以此为由,主动要求睡北屋,北屋没有炕,只有一张大床,而且没有日头,和东屋一比,温差能有15度。三玲就犯了合计,但是她到底是能沉住气的,没有跟任何人说自己的疑惑,只是,有天晚上大概12点多点,她高抬脚轻落步,鸟悄儿的,就来到北屋门口,把耳朵贴到门上,开始听起墙根来。
里面果然是叽叽咕咕的,时而有二玲压抑着快乐的笑声,三玲也和她对象有过电话热恋阶段,或者准确的说,只有才能带来热恋感,见了面散个布吃个饭之后就觉得挺乏味的,不知道为么呢,尤其是三玲对象,用三玲她妈的话说那就是三扁担打不出一个屁来的,但是在电话里却很能放得开,颇有些妙语连珠的感觉,以自身经验来判断,三玲非常肯定十分确定,二玲,绝对是开始第二春了。